眼前這人有一頭白髮。
槍俠呆在那裡,腦袋嗡嗡地發暈。他的心跳發瘋般地加速,他想,我就要喪命於此了。
他將熾熱的空氣大口吸進肺裡,垂下頭。當他再次抬起頭時,他看到站在麵前的並不是黑衣人,而是一個小男孩,他的頭髮被太陽給曬白了。男孩看著他,目光裡沒有絲毫興趣。槍俠茫然地看著男孩,不敢相信地搖搖頭,隻是個錯覺。但是,儘管他無法接受,男孩還是站在麵前:穿著條藍色牛仔褲,膝蓋上有個補丁,上身是一件粗布織的褐色襯衫。
槍俠又搖了搖頭,邁步向馬廄走去。他垂下頭,槍仍然握在手中。他還無法思考。他的腦袋裡仿佛裝滿碎片,互相敲擊,讓他感到劇烈的疼痛。
走進馬廄,迎麵撲來一陣熱氣,讓人覺得這黑暗寂靜的空間仿佛要爆炸似的。他瞪大眼睛看著周圍。突然他喝醉似的轉過身,看到男孩站在門外,瞪著自己。此時,一陣疼痛像鋒利的刀鋒,平滑地從一個太陽穴劃到另一個,像切橘子那樣切過大腦。他重新拿起槍,踉蹌了幾步,他伸出手揮舞著像是要推開鬼魅似的,然後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2
當他醒來時,發現頭下墊著堆鬆軟的沒有氣味的乾草。小男孩搬不動他,但盡量讓他躺得舒服。他感到一陣涼意,低頭看身上,發現衣服是濕的,變成了深色。他舔了舔自己的嘴角,感到水的滋潤。他眨了眨眼。他的舌頭好像十分腫脹。
男孩蹲在他身邊。他看到槍俠睜開了眼,伸手從身後拿來一個凹凸不平的鐵皮罐頭,裡麵盛滿了水。槍俠兩手顫唞著接過罐頭,喝了一點水——就一點兒。當那點水流下去,到了他的肚子裡後,他又喝了一點。然後他把剩下的水潑到臉上,鼻子裡嗆進了水,他發出很響的喘氣聲。男孩好看的嘴脣翹了起來,算是微笑。
“你要吃點東西嗎,先生?”
“還不要。”槍俠說。中暑造成的頭疼還折磨著他,剛喝的幾口水在肚子裡咕咕作響,好像待在裡麵不知該去往何處。“你是誰?”
“我的名字是約翰·錢伯斯,不過你可以叫我傑克。我有一個朋友——算是朋友吧,她在我們家幫傭——她有時候叫我巴瑪,但你能叫我傑克。”
槍俠坐起來,立即感到那陣尖銳的頭痛。他向前俯身,肚子感覺稍稍舒服些。
“還有水呢。”傑克說。他拿起罐頭,走到馬廄後麵。他停下來,轉身向槍俠笑了笑,但有些遲疑。槍俠朝他點點頭,然後低下頭,雙手支撐著額頭。男孩長得很好看,約莫十到十一歲。他的臉上隱隱地透出些畏懼,但這很正常;如果他沒表現出一點懼怕,那槍俠反倒不會這樣信任他了。
從馬廄後頭傳來一陣奇怪的捶擊敲打聲。槍俠警惕地抬起頭,雙手早已摸到槍把。聲音持續了大約十五秒鐘後消失了。男孩拿著裝滿水的罐頭進來。
槍俠仍然很克製地喝了點水,但這次感覺好些了。頭疼開始減輕。
“當你摔倒時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傑克說,“有那麼幾秒,我以為你會朝我開槍。”
“也許我是那麼想的。我把你當做了另一個人。”
“那個牧師?”
槍俠機警地抬起頭。
男孩盯著他看了一會,皺起眉頭。“他在院子裡宿的營。我在那邊的房子裡。那也可能曾是個倉庫。我不喜歡他,所以我沒有出來。他在這裡過了一夜,第二天離開的。我原本也要躲開你的,但你來的時候我正在睡覺。”他的目光掠過槍俠落在遠處,突然變得很陰沉。“我不喜歡人。他們把我害慘了。”
“他長得什麼樣?”
男孩聳聳肩。“像個牧師。他的衣服都是黑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