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你們倆都在他那兒得到食物,但柯特——”
“是的。”
“還有庫斯伯特。你認為他是不是也為此不安呢?”
“我不知道。”他心裡也壓根不在乎。他從不關心自己的感覺是不是跟別人不一樣。
“這讓你不安是因為你覺得你造成了一個人的死亡?”
羅蘭不情願地聳聳肩,討厭父親這樣對他苦苦逼問。
“但你還是告訴了我。為什麼?”
男孩的眼睛一下子睜得滾圓:“我怎麼能不說出來?謀反通敵是——”
父親不耐煩地擺了擺手:“如果你告訴我,隻是出於像課本裡講的那種低賤理由,那你是卑鄙的。我寧願看到所有的唐屯人都被毒死。”
“不是!”他忍不住吼了出來,“我想殺了他——他們兩個!騙子!害人的騙子!蛇蠍!他們——”
“接著說。”
“他們傷害了我。”他說完了,但怒氣未消。“他們策劃了陰謀,這刺痛了我的心!我為此想殺了他們。當時我就想殺了他們。”
他的父親點點頭。“那很殘忍,羅蘭,但卻不是卑劣的行為。不道德,但維護道德正義也不是你現在能做的。其實……”他盯著兒子的臉,“也許維持道義永遠在你的能力範圍之外。你反應不快,不像庫斯伯特或範內的兒子;不過,這沒什麼大不了。這會讓你變得令人生畏。”
這個評價既讓男孩高興,又讓他困擾。“他會被——”
“哦,他會被吊死。”
男孩點點頭,說:“我要親眼看到。”
老德鄯仰頭大笑。“並不像我想像的那樣令人生畏……也許還隻是孩子般的愚蠢吧。”他突然緊閉上嘴,伸手用力捏住男孩的手臂。羅蘭疼得齜牙咧嘴,但仍然牢牢地站在那兒。父親死死地盯著他,男孩毫不畏懼地回視著他的目光,儘管這比剛才給獵鷹套上頭罩要難得多。
“好吧。”他說,“你能去。”他突然轉身就要離開。
“父親?”
“什麼?”
“你知道他們說的是誰嗎?你知道‘好人’是誰嗎?”
父親轉過身,若有所思地看著他:“知道。我想我知道。”
“如果你捉住他。”羅蘭說得非常緩慢,陷入了自己的沉思,“就不會再有人像廚子這樣被砍頭了。”
父親抿嘴一笑。“也許暫時不會。但最終,總有人得人頭落地。人們需要這個。即使沒有叛徒,遲早,人們也會造個叛徒出來。”
“是。”羅蘭回答,立刻吸收了這個概念——這個概念他今後也始終牢記著。“但,如果你捉到了‘好人’——”
“不。”父親乾脆地回答。
“為什麼不?為什麼那還不能算作了結?”
那一刻,父親幾乎要張口解釋原因了,但最終他隻搖搖頭。“好了,我們談得夠多了。出去,離開這兒。”
他很想提醒父親別忘了他的允諾,當哈可斯套上繩索時他要在場,但他對父親的情緒變化非常敏[gǎn]。他一手握拳舉到前額,跨著弓步向父親鞠了一躬。他走出大廳,快速地關上門。他猜想現在父親想做的是去找母親尋歡。他清楚他的父母在一起做什麼,而且他也很懂是怎樣行那事的,但是一想到那幅場麵,他總感到不安,而且有種奇怪的負罪感。多年後,蘇珊告訴他俄狄浦斯王的故事,他隻是靜靜地聽著,痛苦地聽著每個字,想到由他父母和馬藤組成的那個罪惡的三角關係——馬藤,在有些地方人們叫他法僧,或“好人”。或許那是個四角關係,如果有人也願意把自己攪和進去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