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司機道過謝，目送車子在夜色中消失，俞蓁蓁轉身上樓，腦海裏還浮現著方才的畫麵。
莊曜麟那麼輕描淡寫的一句“嫁給我”，讓沒有防備的她，一口粥“噗”地噴了出來。
當時的樣子一定很囧，她想，明明可以再自然一點。
想起前幾次的見麵，這個男人不苟言笑的印象深入人心，怎麼一眨眼，他就提出這麼荒唐的要求了呢？
且不說她與他年紀幾乎差了一輪，就是論家世，他們莊家也不會輕易看上她這樣的人選當媳婦吧！俞瀾在的時候尚且有點硬氣，現在的她，不過是一個沒權沒勢的孤女罷了！
那他為什麼……
“你嫁了我，我才能以名正言順的身份去調查這件事。”
“為什麼要幫我？”
“不是幫你，而是做交易。你需要靠山，而我，恰好需要一個合法妻子。”他緩緩開口，
她的嘴唇微不可見抖了抖，什麼叫合法妻子？難道還有不合法的妻子？
可是，以他的身份地位，選一個人做妻子，那簡直不要太容易——應該有不少女人擠破頭的想嫁進他們莊家吧，可他怎麼偏偏選了自己？
她的疑慮寫在臉上，語言在此時已經完全不能表達她的諸多情緒，沒有血色的唇輕輕動了動，還是沒開口。
“不用急著立刻答複，回去考慮清楚再來不遲……”他放下筷子，抬起的來的臉上，幽深的眸子一如往常的冰冷，冰冷之中又似乎帶了點別的，執念之類的東西。
吃完飯，休息了一會，旻姐拿來她的衣服，換好衣服，他就叫司機送她回去，臨走，還把一張名片塞到她手裏。
“若是想清楚了，隨時給我電話。”
啊，連扮酷都扮得這麼恰到好處……這樣的男人，誰嫁他都是上輩子燒高香求來的吧！
可是，這並不是她放任自己變成賭注的理由。
她靠在車門上，盯著快速後退的燈光樹影，發著呆，腦海裏揮之不去的還是那個身影。
那騎在樹幹上的白衣少年，明亮的眼眸像星辰，曾經照亮過她黯淡的夜空。
隻要念過，就不會忘記。
她既不會嫁給莊曜麟，也不會跟誰有糾葛，她的人生早就在自殺的那刻起停止了。
一切溫暖的行徑，就當做是最後的念想吧，她想。
車子駛到小區樓下，老舊的樓房亮著稀稀拉拉的燈，她抬頭，看到四樓的燈火敞亮，知道人都在。拖著乏力的步子上樓，老遠，就聽到家裏傳來吵鬧聲。
“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會說不見就不見，是不是你又說了什麼，把她氣走了？”是宋誌遠質問的聲音。
“我怎麼知道！腳長在她身上我還能拴著她不成！”徐淑雲的聲音尖銳又透著一貫的歇斯底裏。
“你呀你，就是管不住那張嘴！跟一個小孩叫什麼勁，少說兩句不行嗎？”
“喲，以前是打不得罵不得，現在連說也說不得了！宋誌遠，你要搞清楚，誰才是你親生的!……你要上趕著給人養女兒我不攔著，可是你為了她鬧到家裏雞犬不寧，這日子沒法過，還不如離婚！”徐淑雲說著說著，哭腔就跑出來了。
俞蓁蓁知道，這是徐淑雲的慣用伎倆，並不是真哭，這招對宋誌遠百試百靈。
她在門口站了一會，風有點大吹得頭暈，可是這時候進去，會顯得大家都尷尬，她想等他們吵完再進去。
“怎麼又扯到離婚了！”架不住對手撒潑的宋誌遠，開始服軟。
“你別忘了，那年曉天生病家裏沒錢周轉，你去求那個女人，她有可憐你，給你一分錢嗎？現在倒好，她的女兒在這個家裏好吃好喝被伺候著就是應該的，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要不是看在那點錢的份上，我早就讓她滾蛋了……”
“好好好，你委屈，行了吧？”宋誌遠求饒，“我這麼做不也是為了這個家！那個姓何的跑了，現在我們都在風口浪尖上，她要是這時候有個三長兩短，警察早晚會查到我頭上，到時候就全完了，你懂不懂！”
俞蓁蓁環抱著雙手的身體，驀然一抖，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有這種反應。
他們為了錢收留她，她早就已經知道，可是，宋誌遠為什麼要說，警察早晚會查到他頭上？什麼事情會查到他頭上？
“那……現在人不見了，你說怎麼辦？”徐淑雲也緩了下來，卻沒有主意。
“能怎麼辦，趕緊打電話把曉天叫回來，趁著天還沒完全黑，再出去找一找，不行就報警……”宋誌遠深吸一口煙，把煙頭扔到地上，用腳踩滅。
徐淑雲沒有搭腔，在屋裏悉悉索索一陣摸索，像是在換衣服準備出門。
看到他們真的扼要出去找，俞蓁蓁便覺得不好繼續在門口蕩著，猶豫了一下，走到了亮光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