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
少女聞言有些訝然,脫口道:“這麼遠,從這兒到京城就算快馬加鞭,少說也要數月呢……”
言罷,咬咬下唇,似下定了某種決心,小心翼翼地開口:“公子能否稍我一起上路?我會照顧自己,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巽方低頭看著這個形容纖瘦的少女:“我此番上京是有急事在身,且這一行路途遙遠,你跟著我,多有不便。”
看似是婉轉的拒絕,清越的嗓音卻透出明顯的疏離和推拒。
少女眼圈和鼻尖都是紅的,淚光在眼裏打轉,好似隨時被風一吹就會落下來。
“……抱歉。”
巽方垂眼繞過她,解開拴在樹樁上的韁繩,牽著馬,轉身朝桑城的方向走去。
他一走,這荒野更沒什麼人氣了,呼呼的風聲貫過耳畔,少女隱約聽見其中夾雜的嗚咽,好似有什麼人在哭。少女強忍忐忑,僵著脖子地偏過頭,片刻,輕輕鬆了口氣,原來是不遠處亦有幾個人在挖墳埋屍。
少女身處在緩坡上的高處,方才沉浸在失親的悲痛中未察覺,此刻展目往下看去,隻見大小不一的石碑木牌密密麻麻地林立著,竟比斷掉的樹樁還要多,曾經美麗的桑城,現在儼然成了一座徹頭徹尾的死城。
心死大過悲戚,少女握緊了拳頭,轉身對著娘親的墳頭,結結實實地磕了三個響頭,隨即朝著遠處那個還未消失的背影,提步追了上去。
*
在馬車上會被周家小姐認出來,這是商慈沒有預料到的事,不過好在她臨場反應快,含糊應付了過去,後來通過流光向以前的小乞丐兄弟打聽,才得知那位周家小姐名為周芷清,年芳十六,其父是翰林學士,在年前與沈國公府的二公子定了親。
周芷清自從身上突長黑斑後,就變得不怎愛出門了,平日裏要好的閨蜜姊妹也斷了來往,平日裏也隻敢和唯一的知情者祿兒親近,在發現商慈就是曾經有過點頭之交的薑婉後,周芷清總是有事沒事來邀她去府上做客。
放在以前,以擺攤謀生的商慈絕不會閑得隔三差五,義務來替這大小姐解悶,然現在有從葛三爺那兒贏來的兩千多兩銀子傍身,商慈再也不用為每日賺多少銀子而發愁了。
在被周芷清問及為什麼會住在客棧時,商慈是半真半假地回答的,隻說被誣陷毒害姊妹而被父親送到尼姑庵清修,沒過兩天,呆不下去則自己離開了,沒提被後娘設計捉奸,亦沒提那座尼姑庵是哪座。
周芷清隻當她是鬧脾氣,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勸她早點回薑府同她爹認錯。而周家老爺原以為她隻是普通人家的女子,卻沒想到是同僚的女兒,原打算給她些銀子還了人情,可人家根本不缺這個。
周老爺有些抑鬱:欠了薑婉的情,等於欠了薑芸章那貨的情,這官場上的情麵可不好還啊……
商慈不知道周老爺有沒有在上朝的時候遇見她爹,是否談論起過她的事,她隻管自己先做好準備,以應對薑府隨時會到來的風雨。
商慈每次去翰林府,周芷清見到她的第一句話,便是挽著袖子,眉飛色舞地問:“你看看我這斑顏色是不是又淺了?”
第五次聽到周芷清這般發問,商慈忍不住潑了涼水提醒她:“這砂斑至少要三個月才能完全消除。”
“三個月,三個月,”周芷清頓時喪氣,悶悶地放下袖口,“真的沒有別的辦法可以提前消除麼?”
商慈托著茶喝:“若有這方法,我不早告訴你了麼。”
“這可怎麼辦……”周芷清十分苦惱地坐在她對麵,煩躁地敲著桌案,“與沈家的婚事定在十月初五,離三個月還差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