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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慈回到竹屋,一時想不起那五行水被她塞在哪個包袱的犄角旮旯裏,當時帶著它隻不過覺得丟了怪可惜,沒想到還有再用到它的時候,好一通翻找。
流光經過她屋前,見她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翻箱倒櫃,不由得邁進門,探頭問:“婉姐姐,你在找什麼?”
“一個這麼大的青花瓷瓶,”商慈一邊轉身,一邊用手指比量著回道,“你有見過嗎?”
“是這個麼?”
流光眼尖地從一大堆衣裳中捕捉到一抹青色,拎著瓶口把它拽了出來。
“對對,就是它。”商慈接過,正準備直奔師兄那處時,忽然想到師兄說過今晚就離開的事,腳步微頓,“對了,流光,我今晚可能就要隨師兄離開京城,事發匆忙,沒辦法和你好好道別,希望你……珍重。”
說罷,也沒有回頭去看他的神色,匆匆地拿著瓷瓶跑開了。
在看到師兄的屋門半敞著時,商慈覺察一絲不對勁,快步邁進屋,隻見床榻上空空的,床上的人已然不見了,而正對著屋門的窗戶大開,商慈的鼻翼微動,捕捉到空氣中殘留著的一絲有些熟悉的異香。
說曼陀羅香無色無味,那是相對於普通香料來說,曼陀羅香很淡,甚至還不如女兒家身上的脂粉香,但是不等於沒有,商慈才用這種香料做過壞事,於是幾乎瞬間,商慈就辨認出這股異香來自於曼陀羅香。
流光曾說過曼陀羅花隻有在西南邊陲才有生長,那是苗疆的地盤,商慈折身回庭院,隻見藍蝶所住的竹屋內已是空無一人。
怒火蹭蹭地往上冒,更多地是擔心師兄的安憂,商慈回到師兄的竹屋,探身出窗外,因前兩天方下過雨,土地有些泥濘,依稀可辨地上留下的雜亂腳印,商慈視線追隨著那些腳印,一路目光上移,和鬼鬼祟祟、大眼瞪小眼的兩個人打了個照麵。
“師父?!”
正路過此處的萬衍山和庚明哪裏料到從窗戶裏陡然探出個人頭,驚嚇之餘剛準備開溜,倏爾聽見商慈的話,生生頓住腳步。
庚明不敢置信地問:“你是……小師妹?”
商慈急急地點頭:“是我。”
“你怎麼變得…變得…”庚明抓耳撓腮,如何也不能把麵前這個明豔絕倫的大美人和過去的小師妹聯想到一起。
商慈沒時間同他們解釋什麼了,趁那些苗人剛離開不久,現在動身興許還能追上,她一邊從窗戶翻身而下,一邊用極快地語速道:“我死過一回,師兄布下北鬥七星陣給我續命,期間出了岔子,我醒來後變成了這位京城小姐,其他容後再細說,師兄被苗人劫走了,我得去追!”
“苗人?”庚明完全沒轉過彎來,下意識地欲抬腳追她,“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得得,讓她去罷……”萬衍山眼疾手快地扯住庚明的後頸,被他力道一帶,腰部又是一陣抽痛,暗道真是不服老不行了,同時呲牙裂嘴地抖了抖胡子,“你這臭小子,難道要把為師一個人丟在這兒麼?!”
二人說話的功夫,商慈已經消失了蹤影。
此刻已入深夜,月光似罩著層薄紗,連月光都是灰蒙蒙地看不真切,商慈在小道和花叢間穿梭,借著細微的月光,很難辨認出那串腳印,再加之還要分神躲避提著燈籠經過的侍女,沒過多久,商慈就在這彎彎曲曲的小徑裏徹底迷失了方向。
商慈從袖裏掏出袖珍羅盤,心裏想著不管了,總之先出了這山莊再說,還未看清羅盤上的指針,忽然被人一把抓住手腕,商慈嚇了一跳,隻見月光下,是流光清雋蒼白的麵容。
“跟我來。”
他拉著她往一條小徑鑽去,疾走之中,他的聲音倒是平靜得不帶一絲抖動:“我知道馬廄在哪。”
沒了羅盤,商慈完全是個方向白癡,此刻若是直接奔大門而去,多半是要被門房攔下的,突然出現的流光,簡直成了她的救星,她激動感激之餘,低聲說了句:“謝謝……”
麵前的身影微微一頓,什麼話也沒說,繼續地往前走著,商慈不確定他究竟是聽見了還是沒聽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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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商慈原先居住的竹屋內。
萬衍山坐在榻椅上,瞥了眼手邊那一遝銀票,兀自搖頭唏噓道:“這丫頭又不知從哪個倒黴家夥手裏坑來那麼多錢……”
庚明則在一旁挑揀著收拾了一些方便攜帶的衣物,翻著翻著,從衣箱的最低處摸出了一本泛黃的古籍。
借著燭光,可以看出封皮上寫著的是《魯班書》三字。
庚明啃著手指走到萬衍山麵前,奇道:“師父,這書……”
話還未說完,隻見原本並沒當回事的師父,在看清書麵上的名稱後,霍然變了臉色:“哪裏找來的?快把它丟了!等等,直接燒掉……”
說罷,直接從庚明手中搶過來,卷了卷,想放在燭芯裏燒。
老家夥笨手笨腳,書沒燒到,蠟燭先給碰倒了,掉到地上滾到庚明的腳邊,庚明隨即撿起蠟燭,同時無奈地抽回了魯班書:“還是我來吧……”
取來牆角放著的銅盆,庚明繞過屏風,坐在門檻上準備燒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