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佳期一直愛問:“孟和平,你為什麼喜歡我?”
孟和平一本正經想了半晌,才說:“你多精明啊,都喝醉了還惦記著叫我先結賬,我這樣的老實人能不上你的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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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期完全忘記自己曾說過那樣一句話,隻記得那天晚上有很大的風,深秋的夜很冷很冷,走在校園的林陰道上,跟孟和平有一句沒一句地東扯西拉。學校的路燈永遠有一半是壞掉的,隔很遠才能看到一點橘紅色的光,像是夜的眼睛,溫暖而寧馨。後來他問:“你冷不冷?”不等她回答,就將自己外套脫下來給她披上。衣服還帶著他的體溫,淡淡的陌生氣息,沾染著酒的芬芳。她兩手籠在長長大大的袖子裏,像一個小孩穿了大人的衣服,可是有一種奇異的熨帖。抓絨襯裏柔軟如斯,也許真的是喝高了,並不是身體上的暖,那點暖洋洋的感覺仿佛是在胸口,一絲一絲滲進去。
他們說了很多話,從幼兒園吃午飯偷偷扔掉肥肉,到小學時跟同桌劃三八線,初中時與老師唱反調,到高考填誌願與家人抵死抗爭,樣樣都是誌同道合。說到高興處佳期喜歡比劃,於是長袖一甩一甩,像是唱戲的水袖。他喜歡搶她的話頭,佳期喝多了酒,隻覺得渴,然後還是要說,也願意聽他說,兩個人就那樣滔滔不絕地講下去,自己也好笑,不知道從哪裏來的那麼多話,隻是要說個不停。最後終於到了她住的寢室樓下,他看到商店的窗子還透著光,於是對她說:“你等一等。”
佳期如夢第四章(2)
他去敲開商店的門,買了兩瓶酸奶,她像小孩子般歡天喜地,咕嘟咕嘟一口氣喝完,隻覺得如玉露瓊漿。他默不做聲,將另一瓶再遞給她。
“你不喝?”
“都是給你買的。”
她啊了一聲,有點不好意思,拿那根管子隻是在封塑上劃來劃去。他重新接過去,默默替她插好了,依舊不做聲再遞還給她。
她咬著管子,默默吸著酸奶。
酸奶很涼,也很稠,這個季節的酸奶稠得都可以堆起來了。所以她喝得很慢,酸奶不知道為什麼並不酸,反而很甜。
他說:“我叫孟和平,你叫什麼?”
她有點好笑,到現在都還沒有互通過姓名:“佳期,尤佳期。”
他問:“是‘佳期如夢’的佳期?”
“是呀。”
她突然覺得有點不好意思,佳期如夢,這四個字裏正好有她的名字他的姓,但他又不是故意的。
早過了熄燈時間,寢室樓外的院門已經關了,他打量著那鐵柵門,問:“你打算怎麼進去?”
她仿佛一下子淘氣起來:“當然是翻過去啊。”把空酸奶盒投進垃圾桶,拍了拍手:“你瞧著。”
她身手利落得叫人吃驚,三下五除二就攀上了鐵齒,踏在兩米多高的鐵門上還衝他招了招手:“晚安哦!”哧溜一下就已經幾步攀下了鐵門,一跳一跳的銀灰色身影,漸漸消失在晦暗的樹影裏。
孟和平一直記得,記得她穿著自己的衣服,長長大大的銀灰色休閑外套,踏在那樣高的鐵門上,一手抓著鐵欄,得意洋洋地衝他揮著另一隻手。背景是沉厚如黑絲絨般的夜空,沒有月亮,天上有許多碎銀般的星子,風很大很冷,吹得她的長發絲絲散亂,越發顯得尖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