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劉珺那富有磁性的低音,壓抑著恐懼、妒忌、埋怨、憂傷等複雜情緒擰成的心弦,化作一句溫柔的堇兒,傳入我的耳畔,我終於恢複了冷靜。
眯起月牙眼,聚精會神,去感知阿離的靈識。左轉,直走,再左轉,傾倒的竹林拐角處,淡雅的梨花酒香撲鼻而來。
睜開眼睛,便是九黎部落八十一個勇士,圍繞著席地而坐、撫起白澤琴的司馬遷,匍匐在地,痛苦不堪,火紅的卷發幻化出三維物種看不見的火光,燃燒開來。
“丫頭,快吹簫曲,秋娘所填寫的殘譜。”白扁喊道。
驟然,司馬遷吐出一大灘鮮血,抱著白澤琴倒地。而九黎部落八十一個勇士,沒了束縛,從地上爬起來,血腥色爬上銅鈴大的眸子,張揚著濃濃的怒氣,一步一步靠近司馬遷,仿佛死神的足音。
我持著藍玉簫,熟練地吹起隻聽過寥寥幾遍的殘譜。曲調悲愴,潸然淚下,宛若那深秋的芭蕉雨,打在紅過二月花的霜葉上,滿腔苦楚不得傾訴。便寄托在杜鵑鳥上,飛出望帝山,聲聲啼血,也是枉然。
問秋風,催紅幾度,霜葉寄情滿樹。銀漢迢迢搭鵲橋,一夜彩虹雨。天不許,月常陰,唯求生死芙蓉浦。家國寡助,當年血戰中,東海樓頭,烈火焚燒處。
簫曲罷,我咬破手指,再次畫出百鳥朝鳳的血符,召喚鳳凰,向她借五彩羽毛,綁住陷入沉睡的九黎部落,丟到鳳凰身軀上,送回望帝山的秋源,才長舒一口氣。
秋風拂過,窸窸窣窣的翠竹聲令我耳目一新。院落的風光依舊,還是阿離偏愛的清雅格調,仿佛剛才的一場惡戰,隻是三維物種的噩夢。
可惜,那死死地抱著白澤琴的司馬遷,氣息薄弱,一襲淡綠色竹紋曲裾染上鮮血點點,襯得那張清秀的臉龐愈發地蒼白,狼狽至極。
“九黎部落到底什麼來頭?”我攙扶起司馬遷,冷冷地質問道。
甘夫不語,凝視著白澤琴上的那朵淡紫色淚暈,搖搖頭,掏出一隻六角纏枝相思花銅鏡,丟給我,轉身離去。
“相思鏡,好寶貝,本藥王叨念許久了。”白扁奪過六角纏枝相思花銅鏡,用衣袖使勁地擦了擦鏡麵,開懷大笑。
“相思鏡,利用的是兄弟姐妹之間的心靈感應,方可相互通訊。欠扁老頭,你又沒有血親,相思鏡對你來說,不過是廢物。”我惱道,伸出手去搶,卻顧及著受了重傷昏迷不醒的司馬遷,施展不開。
最後,劉珺冷著那張冰山臉,掰開我那架著司馬遷的手臂,左手接過司馬遷,右手從水藍色香囊裏不耐地拽出一顆我最近愛把玩的紅瑪瑙珠子,甩向了白扁的小腿,趁著相思鏡從白扁手中滑落的空檔,踢向我的懷裏。
我躬下身子,抱住相思鏡,立即擠一擠受傷的手指頭,抖落一滴血於相思鏡上,順便擺出委屈兮兮的模樣,博一博劉珺的憐惜。奈何劉珺還惱我之前衝進院落救出司馬遷之事,寒潭眸子堆積了昆侖山上的皚皚白雪,拒絕映出我的倩影。
“祭司姐姐,念奴好想祭司姐姐。”相思鏡那頭,念奴捂著櫻桃小嘴,悄悄地笑道,生怕吵醒了躺在床上小憩的劉勝。
透過相思鏡,我瞥了一眼劉勝,一身紅衣妖嬈,桃花眼微閉,睫毛卻輕輕顫動,分明是聽見了響動聲,警醒過來,卻還在假寐。
“叫醒阿勝,有事問他。”我惱道。
念奴將那毛茸茸的小腦袋搖得跟撥浪鼓似的,軟軟糯糯地道:“勝哥哥在南國的鹹池受了傷,還沒痊愈呢,需要多多休息。”
還沒痊愈?那怎麼有精力,拐帶念奴到處遊山玩水。也隻有念奴那個小傻子,才被阿勝哄得團團轉。阿勝明顯是使喚念奴上了癮,整天沒事裝病。
我思忖片刻,靈機一動,使勁地抹著眼睛裏並不存在的淚花,拿捏著哭腔,道:“念奴,阿離為了壓製九黎部落而身受重傷,昏迷不醒。”
“司馬大哥……念奴這就去喚醒勝哥哥。”念奴在遇見阿勝之前,最喜歡的哥哥就是阿離了,一聽說阿離受傷,便哇哇大哭。
果然,劉勝睜開桃花眼,嘴角勾起魅惑眾生的笑意,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擦拭著念奴的淚痕,柔聲哄著,待念奴哭聲停止,轉向我時,眸光薄紅,夾帶殺氣,道:“大祭司,莫不記得了,九黎部落,是大祭司贈給本王加入夏國國籍的第一份禮物。”
爾後,劉勝揮一揮衣袖,強製關掉相思鏡的視頻通話,獨留白扁和劉珺,將炙熱的目光,粘在我的身上。而我撅著嘴巴,苦思冥想。
九黎部落,九黎部落……原來如此,九黎部落,來自東海樓第九萬層,夏國先祖秋姬大祭司的衣冠塚,隸屬於秋姬大祭司的親衛隊,隨著億萬年前的那場東海樓血戰,而被朱雀神火澆灌成石像。
作者有話:穀主要開啟男主吃醋環節嘍。前麵虐男主不夠狠,就隻能拿鎮江陳醋泡一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