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行,對於關禁腐敗,痛心疾首。一著手此事,不動聲色,猝然就拿了承軍一個元老開刀,將那位元老革職查辦,然後從上自下,將一連串涉嫌私運的相關人等全部抓了起來,許建彰被牽涉出來,人與貨物剛出承州就被抓回去扣押,眼下被下在監獄裏,生死不明。
尹太太原預備靜琬會哭,不想她並不哭泣,眼裏雖然有驚惶的神氣,過了一會兒,就慢慢鎮定下來,問:“那許伯母知道了嗎?”尹太太說:“這電報就是她叫何媽送過來的,聽何媽說,許太太已經亂了方寸,隻知道哭了。”
許建彰雖有兩個弟弟,年紀都還小,家裏的大事,都是他這個長子在做主,這一來,許家便沒了主心骨,自然亂作一團。靜琬輕輕的“噢”了一聲,問:“那爸爸怎麼說?”尹太太道:“你爸爸剛才一聽說,已經坐汽車出去見王總長了,但願能想點法子吧。”
尹楚樊去見的這位王總長,原是承軍的人,眼下在內閣作財務總長。聽了尹楚樊的來意,二話不說,連連搖頭,說:“若是旁的事都好說,可是眼下這件事,憑他是誰,隻怕在六少麵前也說不上話。您多少聽說過那一位的脾氣,那從來是說一不二,當年大帥在的時候,也隻有大帥拿他有法子,如今他正在火光關禁的事,隻怕正等著殺一儆百,眼下斷不能去老虎嘴邊捋須,我勸你先回去,等過陣子事情平複,再想法子吧。”
尹楚樊見話已至此,確實沒有轉圜的餘地,隻得失望而歸。靜琬見父親一一分析了厲害關係,隻是默不作聲。尹楚樊安慰她說:“雖然私運西藥是軍事重罪,可是許家與承軍裏許多人都有交情,建彰的性命應該無憂,到時再多花些錢打點一下,破財消災吧。”她仍舊默不作聲,心中焦慮,午飯也沒有吃,就回自己的屋子裏去。
她明知道父親是在安慰自己,坐在梳妝台前,隻是思潮起伏。恰好那梳妝台上放著一張前幾日的舊報紙,上麵登著新聞,正是慕容灃平定北地九省,在北大營閱兵的相片。報紙上看去,隻是英姿颯爽的一騎,於萬軍拱衛中卓然不凡,這個人這樣年輕,已經手握半壁江山,竟是比他父親還要厲害的人物,他的行事,必然剛毅過人。慕容灃既然下了決心要整肅關禁,難保不殺一儆百,建彰撞在這槍口上,隻怕是凶多吉少。
她怔怔瞧著那報紙,忽瞧見那報紙援引內閣耆耋的話,說是“慕容沛林少年英雄。”她心中忽然一動,隻覺得“沛林”這兩個字再熟悉不過,自己仿佛倒像在哪裏見過,隻記不起來,坐在那裏苦苦尋思,突然間靈光一閃,拉開抽屜,四處翻檢,卻沒有找到。
她將全部的抽屜都一一打開來,又將床頭燈櫃的抽屜也打開來看,最後終於在衣櫃底下的抽屜裏找到了那隻金懷表,打開來看,裏蓋上清清楚楚兩個字:“沛林”。她本是一鼓作氣翻箱倒櫃,此時倒像是突然失了力氣,腿腳發軟,慢慢就靠著那衣櫃上,心裏已經有了計較,隻想,不管是與不是,不管成與不成,總得破釜沉舟的一試。
第4章
靜琬又從頭仔細想了一遍,換了件衣裳,去上房對母親說:“我去看望一下許伯母。”尹太太點頭道:“是該過去瞧瞧,也勸她不要太著急了。”就叫家裏的汽車送了靜琬去許家。
許家也原本是舊式的大宅門,時侯本來已經是黃昏,那春晚的太陽斜斜照在影壁上,不由帶了幾分慘淡之色。許太太聽到傭人回話,早已經遠遠迎了出來,上房裏雖然已經開了電燈,可是她本來穿著一件墨綠的湖縐旗袍,讓那黃色的電燈一映,臉上更是黃黃的一種憔悴之色。靜琬看了,心裏更添了一種傷感,許太太幾步搶上來,牽了她的手,隻叫了一聲:“靜琬”,那樣子倒又要掉眼淚一樣。靜琬真怕她一哭,自己也會忍不住放聲大哭,勉強叫了聲:“伯母。”攙了她在那紫皮小沙發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