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段(2 / 3)

她隻覺得報紙上的一個字一個字都似浮動起來,耳中唯有尖銳的嘯音,像是無數的聲音衝撞進來,又像是成千上萬隻的黑鳥,啊啊扇動著雙翼向她直直的衝過來,四麵都隻剩了氣流噝噝的回音。那些字都成了尖銳的釘子,一根根釘到太陽穴裏去,硬生生的插入到迸開的腦漿裏,然後攪動起來。天與地都旋轉起來,所有的字像無數的蟻,密密的蠕動著,從紙上蠕上她的手臂,她全身都顫唞得厲害,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身體內沒有一絲暖意。她本能的將手按在胸上,可是那裏像是突然被剜去了什麼最重要的東西一樣,像是有汩汩的泉湧出來,劇烈的痛楚從中洶湧出來。她冷得直發抖,唯有胸口那裏湧起的是溫熱,可是這溫熱一分一分的讓寒風奪走,再不存餘半分。報紙從指尖滑落了下去,她的腿也像是突然失了知覺,隻曉得木頭一樣的釘在那裏,她緊緊攥著一樣東西,那東西深深的硌到手心裏,手心裏這一絲疼痛終於喚醒她。原來竟是真的,原來周遭的一切都是真的。

她仿佛噩夢醒來一樣心悸,心像是被抽緊一樣,隻是一縮一縮。胸口處一陣陣往上湧著腥甜,她彎下腰去,體內最深處抽搐著劇痛。她的手無力的垂下去。這竟然不是噩夢,而是真的。她竟然沒有半分力氣挪動雙腿,這一切竟是真的。身後粗礪的山石抵著她的背心,她恍惚的扶著那山石,才有氣力站穩,攤開手心來,方知道自己緊緊攥著的是慕容灃留給自己的那塊懷表,兀自嘀嗒嘀嗒的走著。

蘭琴遠遠就看到她站在這裏,三步兩步趕上來:“夫人,您怎麼了?”

她緊緊抿著嘴,目光如同麵前小池裏的水麵一樣,浮著一層薄冰,散發出森冷的寒意:“孫敬儀呢?叫他來見我。”蘭琴一眼瞥見地下扔的報紙,心不由一緊,陪笑道:“這裏風大,夫人還是回房去叫孫侍衛來說話吧。”靜琬不言不語,任由她攙扶著自己回房間去,孫敬儀聽到這個消息,真如五雷轟頂一樣,隻得硬著頭皮來見她。

靜琬並不責備他,語聲極是輕微:“如今你們六少在哪裏?”

孫敬儀見事情敗露,隻得道:“聽說六少現在在烏池。”烏池為永江以南最有名的大都會,乃是國內最繁華的城市,素有天上瓊樓,地上烏池的美稱。靜琬眼皮微微一跳:“好,那我們也去烏池。”孫敬儀說:“夫人,六少乃是不得己。六少待夫人如何,夫人難道沒有體會?”靜琬將臉微微一揚:“他不得己,那麼是誰逼著他?他登出這樣的啟事來,是為了什麼?”孫敬儀道:“求夫人體恤六少,如今局勢凶險,六少讓夫人避居海外,也是怕夫人受煩擾。”

靜琬嘴角微微上揚,竟似露出一絲微笑:“那麼你老實告訴我,他要娶誰?”她雖然像是笑著,那眼底隱約閃過唯有一絲淒楚,更有一種絕望般的寒意。孫敬儀囁嚅不語,靜琬道:“你不用替他再打掩護,他既然登報申明與我脫離關係,顛倒黑白,視我們的婚姻為無物,如此撇清自己,難道不是為了另娶他人?”

孫敬儀吱唔了半晌,才說:“請夫人顧全大局。”靜琬冷笑一聲,謔然起立,回手推開窗子:“孫敬儀,事已至此,我尹靜琬死也要死個明白,你若不讓我去向慕容灃問個一清二楚,我告訴你,你防得了一時,防不了一世,我假若此時縱身一躍,你家六少,未必不遷怒於你。”

孫敬儀方寸大亂,素知她性子耿烈,說到做到,而如果自己執意強迫不讓她去烏池,她激憤之下真的尋了短見,自己在慕容灃麵前如何交待?這樣一個棘手難題,左右為難,隻得搓著手道:“夫人千萬別起這樣的念頭,請容敬儀去請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