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真叫人看不過去。”程允之苦笑一聲:“太太,如今連你也這麼說?外麵的人都說我用妹妹去巴結慕容灃,我真是哭笑不得。”穆伊漾道:“我看你是從心裏都快笑出來了,要不然慕容灃一來提親,你就忙不迭的答應?”程允之說道:“我哪裏有你形容的這樣,我不過對他說,我們是新式的家庭,婚姻大事,還得看謹之自己的意思。是謹之自己點頭同意,這件事情才算是確定下來啊。”
穆伊漾道:“那還不是因為你勸謹之。”頓了頓輕聲道:“反正這樁婚事,我是保留意見的態度。”
程允之笑了一聲:“謹之又不傻,像這種如意郎君,天下哪找得出第二個來。除了家世差了一點,才幹像貌年紀,樣樣都叫人無可挑剔……”穆伊漾道:“得了,我知道你的意思,如今他平定了江北十六省,今後前途更是無可限量,他來向謹之求婚,你當然千肯萬肯。我是替謹之著想,聽說這個人頗多內寵,我怕到時委屈了謹之。”
程允之笑道:“你這是杞憂,謹之雖然不卑不亢,唯獨要他做了一件事,這件事就夠顯出謹之的手段來了。”
穆伊漾道:“不就是讓他登報與那位姓尹的夫人脫離關係嗎?就是因為他答應謹之,肯發這樣的啟事,我才覺得寒心。姑且不論那位尹小姐是何身份,究竟是妻是妾,這位尹小姐就算不是糠糟之妻,隻是隨軍之妾。但她隨在軍中,到底算是與他共患難,而且我聽說這位尹小姐為了他離家去國,連後路都絕了,他這樣薄幸,真令人齒寒。這樣的男子,怎麼能令人放心?”
程允之一時無法辯駁,隻得道:“成大事焉能有婦人之仁,你這是婦人之見。”穆伊漾道:“我們這樣有情有義的婦人之見,比起你們無情無義成大事,自然是大有不同。”程允之素來對自己的夫人頗有幾分敬畏,聽她如此說,怕惹她生氣,笑道:“現在是民主的新社會,隻要謹之自己覺得好,我們做兄長的,還能有什麼說的呢?”
穆伊漾道:“謹之素來有大誌,我倒不擔心她會吃虧。唉,隻是謹之年輕,此時想要的,未必就是她以後想要的。”
第24章
靜琬隻迷迷糊糊朦朧睡著了片刻,旋即又醒來。背心裏有涔涔的冷汗,火車還在隆隆的行進,那種單調的鐵軌發出哢嚓哢嚓的聲音,她的手按在胸口上。車窗上垂著窗簾,她坐起來摸索著掀開窗簾,外麵隻是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到。
蘭琴就在她床對麵的沙發上打盹,聽到聲音輕輕叫了聲:“夫人。”這個稱呼異樣的刺耳,她慢慢的垂下手去,蘭琴沒有聽到回應,以為她睡著了,便不再出聲。她重新躺下去,在夜裏睜大著雙眼,那塊懷表還放在枕畔,嘀嗒嘀嗒,每一聲都像是重重得敲在她心上。這火車像是永遠也走不出這沉沉的夜,她想到初次的相遇,他在黑暗中回過頭來,眼裏隱約閃過的光芒,如同站台上明滅的燈火。
她蜷著身子,雖然有厚厚的被褥,仍舊覺得侵骨的寒意。夜色這樣凝重,像是永遠也等不到天明,她疲倦極了,他開了通宵的汽車,她在車上一覺醒來,滿天的星子低得要墜到人頭上來。那樣燦爛的星空下,他的吻纏綿如斯。
火車沉悶的轟隆聲,就像從頭上輾過去一樣,皮膚一分分的發緊,緊得像繃著的一枝箭,她不能去想那篇啟事,一個字都不能去想。侍妾尹氏……權宜所納……他將她釘在這樣的恥辱架上,他這樣逼著她,幾乎將她逼上絕路去。她從來沒有這樣恨過一個人,這恨如同萬千蟲蟻,在她心間啃噬,令她無法去思考任何問題。隻有一個執意若狂的念頭,她隻要他親口說一句話。她隻要聽到他親口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