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全卻隻舉一舉手,示意眾人起來,問:“適才吹簫的人是誰?”琳琅低聲答:“是奴才。”福全哦了一聲,問:“你從前認識我?”因他雖常常出入宮闈,但因宮規,自是等閑不會見到後宮宮人,他身著便服,故而帳中眾人皆被瞞過,不想這女子依舊道破自己身份。

琳琅道:“奴才從前並沒有福氣識得王爺金麵。”福全微有訝色:“那你怎麼知道——”琳琅輕聲答:“王爺身上這件馬褂,定是禦賜之物。”福全低首一看,隻見袖口微露紫貂油亮絨滑的毛尖,向例禦衣行袍才能用紫貂,即便顯貴如親王閣部大臣亦不能僭越。他不想是在這上頭露了破綻,不由微笑道:“不錯,這是皇上賞賜的。”心中激賞這女子的玲瓏細密,見她不卑不亢垂手而立,目光微垂,眉目間並不讓人覺得出奇美豔,但燈下映得麵色瑩白如玉,隱隱似有寶光流轉。福全卻輕輕嗽了一聲,說:“你適才的簫吹得極好。”

琳琅道:“奴才不過小時侯學過幾日,一時膽大貿然,有辱王爺清聽,請王爺恕罪。”福全道:“不用過謙,今晚這樣的好月,正宜聽簫,你再吹一套曲來。”琳琅隻得想了一想,細細吹了一套《九域》(注:“域”字本為上四下或,字庫無此字,以同音域代之),這《九域》原是讚頌周公之辭,周公乃文王之子,武王之弟,幼以孝仁而異於群子;武王即位,則以忠誠輔翼武王。她以此曲來應王命,卻是極為妥切,不僅頌德福全,且將先帝及當今皇帝比做文武二賢帝。福全聽了,卻禁不住麵露微笑,待得聽完,方問:“你念過書麼?”

琳琅答:“隻是識得幾個字罷了。”福全點一點頭,環顧左右,忽問:“你們都是當什麼差事的?”玉箸這才恭聲答:“回王爺的話,奴才們都是浣衣房的。”福全“哦”了一聲,忽聽帳簾響動,一個小太監進來,見著福全,喜出望外的請個安:“王爺原來在這裏,叫奴才好找——萬歲爺那裏正尋王爺呢。”

福全聽了,忙帶人去了。待他走後,帳中這才炸了鍋似的。玉箸先拍拍胸口,籲了口氣方道:“真真唬了我一跳,沒想到竟是裕王爺。琳琅,虧得你機靈。”琳琅道:“姑姑什麼沒經曆過,隻不過咱們在內廷,從來不見外麵的人,所以姑姑才一時沒想到罷了。”玉箸到帳門畔往外瞧了瞧天色,說:“這就打開鋪蓋吧,明兒還要早起當差呢。”眾人答應著,七手八腳去鋪了氈子,收拾了睡下。

琳琅的鋪蓋正在玉箸之側,她輾轉半晌,難以入眠,隻靜靜聽著帳外的坼聲,遠遠像是打過三更了。帳中安靜下來,聽得熟睡各人此起彼伏的微鼾之聲。人人都睡得酣然沉香了,她不由自主便輕輕歎了口氣。玉箸卻低低問:“還沒睡著麼?”琳琅忙輕聲歉然:“我有擇席的毛病,定是吵著姑姑了。”玉箸說:“我也是換了地頭,睡不踏實。”頓了頓,依舊聲如蠅語:“今兒瞧那情形,裕王爺倒像是有所觸動,隻怕你可望有所倚靠了。”雖在暗夜裏,琳琅隻覺得雙頰滾燙,隔了良久方聲如蚊蚋:“姑姑,連你也來打趣我?”玉箸輕聲道:“你知道我不是打趣你,裕王爺是皇上的兄長,敕封的親王。他若開口向皇上或太後說一聲,你也算是出脫了。”琳琅隻是不作聲,久久方道:“姑姑,我沒有那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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