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煦,萬裏無雲。廣袤而清澈的天空下,遠遠近近散落著一些浮島。有一刹那,重樓以為自己又回到了神界。

然此地肯定不是神界。

記憶中的神界非常清淨,清淨到無聊得讓人想抓狂,而眼前這條巷子卻熱鬧得很。沿街林立著茶坊、酒肆、店鋪、客棧,遠遠就聞得從裏邊溢出來的喧囂嘈雜。鋪坊內外熙來攘往,多是長衫束發羅裙玉簪的男女。巷子兩旁,灰磚黛瓦,飛簷翹角,雖不似江南那般雕欄畫棟,謂之古街,卻是名副其實。

起身拍去風衣下擺的灰塵,才走幾步,忽覺頭頂上方急急掠起一陣罡風,即刻便見兩個蜀山派弟子裝束的青年從半空中禦劍馳過。側首挑眉,重樓悠悠然跟上。那兩人在臨街不遠處的一家茶館門前緩緩降落,收劍入鞘,片刻就有一頭頂瓜皮帽的堂倌出門相迎。重樓踱至門口,抬眼望見簷下匾額上的“其香居”仨字,便坦步走了進去。

一樓大堂裏人聲鼎沸,看報嗑瓜子的,下棋打牌的,紮堆閑侃的,形形□,千姿百態。重樓揀了個靠近樓梯的偏僻位置坐下,隻聽樓上包廂“二筒”“八條”“清一色”的吆喝伴隨著嘩啦嘩啦的搓牌此起彼伏。

招呼完對桌那兩個蜀山弟子,那跑堂的一手提紫銅茶壺,另一手托一疊茶具,便上重樓這邊來。

“客官您要來點兒什麼茶?”堂倌一口濃重的川腔,“竹葉青,敘府龍芽,還是峨眉毛峰?”

重樓要了一杯敘府龍芽。“此地是蜀山?”

“聽您口音,客官您從外地來的吧?這裏是巴蜀仙域的蓉城,離蜀山卻還有些路。不過要是您會禦劍的話,兩盞茶的時間就能到那兒了。”堂倌一邊說話,一邊利落地將茶船茶碗撒到桌麵,然後倒提茶壺,水柱便如銀蛇般瀉入碗中。沏完茶,他朝重樓背後望了一眼,“哎?您還沒有佩劍?喔…小的明白了,您是來熟悉考場的考生吧?”

重樓不響。

堂倌以為他默認,便繼續道:“那您可以到城門口搭蜀山的班車過去,車程大約半個時辰。話說像您這樣為了報考蜀山仙劍大學而特地跑到巴蜀來的人,近來有好多呢。嗨,也是,再過兩個月就是仙考了……”

仙界原本處於人界的上空地帶,由於二次神魔大戰的餘波而被衝散到神界下方,和神界一起形成了一個次元與人界平行的世界。爾後,原先的七十二仙界逐漸歸並、擴張為現在的十五大仙域。仙人的壽命雖長於普通人,卻不如神那般長久。因此,仙界高層曾與女媧氏簽訂協議,可對下界設單向入口,用於補充人員、招收人才。這些入口基本位於大戰後殘存人界的仙界遺跡,諸如石柱、古碑、劍塚等等,或沉沒於海底,或散落在天空,觸摸即可入界。

剛到仙界的人可以自主加入各個流派學習劍術和仙術。兩百年前,受到西方思潮的影響外加神界權威的指示,華夏仙界開始興辦修仙學府。如今仙界最富盛名的高等學府有三所,分別是地處巴蜀,由蜀山派創建的蜀山仙劍大學,位於青藏、西域交界,由昆侖八派聯合成立的昆侖聯盟大學,遠在東海海外,由蓬萊派改製而成的蓬萊禦劍學院。蜀大,昆聯,蓬院,一代代人夢想中的修仙之地。

為了使招生工作體製化、規範化,仙界教育部規定,每年十月進行一次華夏仙界高等院校招生全國統一考試,簡稱仙考。六界具有緣法、慧根的人或妖,都可以參加考試。而仙界高等院校則根據考生成績,按已確定的招生計劃,精、神、武、防、速、運、經全麵衡量,擇優錄取。仙考以仙域為單位,考綱由仙界教育部統一劃定。考試采用筆試方式,考試形式是閉卷。

筆試?不考仙術嗎?

是的,隻有進入仙界的各所大學後,你才能學習仙術、咒術、實戰劍術、禦劍飛行綜合技巧等等高階知識。而在此之前,你需要做的,就是把《六界史》、《今日華夏地理》、《六界生物詳解》、《冶煉實驗選修》這幾本仙界教育部指定的官方教材通讀吃透爛熟於心,最好能達到一看試題就馬上反應過來那是在第幾頁第幾行旁邊有什麼插圖的境界。

至於仙界擴員的方法,也就是前文中提到的“仙界潛規則”了。通常在某個風和日麗的午後,你在街上散步,忽然一位道士/道姑打扮的人走到你麵前,用驚奇的眼光打量你半天,然後露出一個笑容:“小DD/MM,我看你的天資聰慧、骨骼精奇,是萬中無一的修仙奇才。神仙GG/JJ我來自仙界名校招生辦,今天破格錄取你,有興趣去仙界深造麼?”這時如果你點頭,他/她就會挽起你的手,把你帶到天空中,乘你還沉浸於驚訝與喜悅時,一把把你扔進仙界。於是你就“成仙”了,換句話說,你就再也回不了人界了。

成仙?那不是很好嘛。

別高興得太早。

生活在仙界的人,並非都是仙人。尤其在當代仙界社會,你若想要成仙,就必須從最基礎的修仙輔導班開始。自仙界教育部立定仙考製度以來,華夏仙界的修仙輔導機構那是遍地開花,競爭激烈。大家都以考入仙界三大學府為目標,爭攬優質生源,互拚升學率。

那…如果沒考上三大學府…可以還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