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巧反應也快,立時便道:“眼下卻是比不過你,但你若肯不藏私,把這一手敲打功夫教了我,不出兩個月,我定然做得比你好。”
“你若想學,哪個還不讓你學來著。”
六順果然不藏私,一邊替華灼敲打,一邊就給七巧講要訣,七巧聽得仔細,八秀卻不十分感興趣,徑自把金雀冠小心翼翼地收入一隻錦盒中,鎖進了箱子裏。
華灼笑著聽六順和七巧一來一往,待到六順替她敲完,七巧殷勤地去給新認的“師父”倒茶,才問道:“母親的身體如何了?”
六順神情一肅,道:“夫人剛吃過藥,這會兒已經睡下了。小姐在勤慎堂的事,雙成姨娘已向夫人稟告過,夫人十分欣慰,命我給小姐送來一封信。”
說著,便從懷中掏出一封信來。
華灼打開一看,上麵隻有四個娟秀小字:恩威並重。
這是母親在授她管家之法,她眼圈兒一紅,默然半晌,才對六順道:“你回去向母親說,母親的教誨,我已記在心中,如今不能每日向母親請安,心中不安,隻能在秀閣裏替母親祈福,萬望母親安心休養,莫再為我操心,盼母親身子早日康複。”
六順應了一聲,七巧端了茶來,她吃過後,方才回了西跨院。
晚飯過後,劉嬤嬤和雙成姨娘攜手而至,華灼已經等候多時,時已至深秋,夜色頗涼,便在旁邊的抱廈裏設了軟榻,添了熱茶點心,又垂下簾子擋風,四壁都點了蠟燭,光明大綻,正是促膝談事的時候。
翻開雙成姨娘交給她的帳冊,其實這套帳冊華灼已經先看過一遍,其中記錄庫房收藏物品的名錄很容易看懂,說真的,不看不知道,一看還真讓她有些吃驚,雖說以前已經從劉嬤嬤口中對自家的家底略有幾分了解,可是直到看過這份名錄,她才知道榮安堂的底蘊究竟有多深厚,哪怕是轉瞬之間,自家所有的產業都失去了,隻憑庫房裏的收藏,仍足以這榮安堂富足地過上三代。
當時華灼看得都有些傻眼,這還是榮安堂現在的光景,若是換做曾祖的時代,榮安堂最風光榮耀的時候,那是怎麼樣的光景?光是想象,就讓她有種心神曳動的恍惚感。
可是曾祖時代的風光榮耀終究還是沒能傳承下來,是她們這些後輩子孫無能?還是一個家族注定不可能長久繁盛?有興就有敗,但隻要人還在,總還會有再興起的一天。
隱約有了幾分明悟,因為母親小產而帶來的彷徨恐懼仿佛也消散了幾分,華灼重新打起了精神,這一世重活,也許弱小如螻蟻的她改變不了大勢,但是有些細微處一定可以改變,至少,她會努力留住人,隻要人在,家就不會亡,隻要人在,失去的一切就都有機會得回來。
至於那記錄收支的帳冊,她就完全看不懂了,雖然上麵每個字都認得,但從來沒有接觸過的她,根本就不知道怎麼去看,隻好把這些帳冊單獨放在書案上,直到雙成姨娘和劉嬤嬤來了,這才認真請教。
七巧和八秀也在旁邊幫著看,畢竟帳冊太多,隻靠華灼一個人,三日三夜也看不完,三個女孩兒都認認真真地聽著雙成姨娘講著做帳的方法與技巧,劉嬤嬤則在旁邊時不時補充一些與之相對應做假帳的法子。
三個女孩兒同時學,學得最快的是七巧,這並不奇怪,她本就是極靈巧的性子,碰上這些三斤五兩、十石八鬥的數字,簡直就像是魚入了水,雙成姨娘說一句,她立時便能舉一反三,尤其是那算盤珠子,劉嬤嬤才示範了一遍,念了幾句相應的口訣,她細心記下,拿著算盤坐到一邊撥弄幾下,就把算盤珠子打得似模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