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膽賤婢,連主子的膳食也敢偷吃?”
劍眉肅目的雲逸眉宇間盛滿震怒,陰冷之氣將翹兒凍得從沉木凳上滾落,蜷縮著身體磕頭求饒,哭聲哀鳴,令人不忍。
“是我讓她吃的,你要怪罪,就怪到我身上吧。”
綠珠凝眸低垂,口吻雲淡風輕。
一身絳紫錦衣官服的雲逸看了她一眼,隨即將隱而未發的火氣全都灑向翹兒,聲線拔高:“來人,將這膽大妄為的賤婢拖出去,重打一百棍!”
“我看誰敢!”
依舊是平靜無波的語調,卻多了份堅如磐石的威嚴。
門外的府衛你看我我看你,皆是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臉色。
窗欞上的薄紗因敞開門扉竄進的好幾股冷風而肆意揚飛,秘色彩屏如被襲擊了般,向裏凸起好大一塊。
綠珠強忍著喉間的酸癢,看都沒看麵沉如鐵的雲逸一眼,徑直朝哭得雙目紅腫的翹兒探出柔夷:“扶我進臥室。”
話音剛落,一雙粗糲的大掌帶著薄熱貼上她的蝴蝶脊背和細弱的手肘,沉聲朝後一嗬:“下去!”
翹兒還沒從悲鳴的情緒中緩過來,就被兩名府衛快刀亂麻帶了下去。
房門輕闔,屋內回歸平靜。
“手為何還如此冰涼?”
綠珠剛想甩開他的觸碰,反被更加用力箍緊,溫熱的胸膛貼著她的後背。
額間晃落一指腹,被她用力拂開,冷淡一笑:“還想再賞我一巴掌?”
清冷的聲線帶著深深的責怪,如同被強風吹落的花瓣,心零落成泥,被碾成了塵土。
上次因她心存私心欲放走梵音,被他逮個正著後,不由分在她膚若凝脂的左頰留下一深重又燒心的五指印。
眉宇染滿愧疚自責的雲逸側眸俯睨,平滑如珠的雙腮早已看不到那日的紅痕,隻是造成的傷害,已落地生根。
“對不起……”
這三個字,倉惶又無力,卻因承載他懊悔的情緒而讓她鼻尖泛酸,淚凝於睫。
“雲大哥,”鋪滿芍藥的羅裙轉了個圈,徑直朝向他,“石崇是不是你殺的?”
前些時日,有人在西上邊界發現一具屍體。經多方比對,確認是竄逃在外的石崇無疑。
他死後,他的父親因哀傷過度,也鬱鬱而終。而那富可敵國的財產,一夜之間不翼而飛。
“是,”平庸無波的臉上,唯獨眼眸閃過決絕的狠戾,“他該死!”
水霧迷蒙的眼眶,綠珠咬緊下唇,沿著麵具貼合的鬢角,闔眸的瞬間,隱藏的真容被她徹底揭扯而下。
身形高大的雲逸一動不動,右下角的頜骨因撕扯過猛而隱隱泛著痛,細細的血痕汩汩冒出,他卻置若罔聞。
“他也曾有恩於我……”
“不,那不是恩,”雲逸將搖搖欲墜的嬌軀輕柔攬入懷中,指腹溫柔揩去她的淚痕,神色淡漠如同高山之冰,“碰過你的人,不配活在這個世上!”
話音甫落,淚水斑駁的綠珠淒荒一笑,如同敗落泥地的芍藥:“說到底,你還是在乎我曾委身於他人,嫌我……”
‘髒’字還問出口,被他果斷封在迅猛貼合的唇瓣中。
箍住她的大掌力道巨大,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道,勢要將她融進自己的血肉中。
瘦弱的蝴蝶背貼上柔軟的錦被時,如山嶽般的身軀強勢占據她的身體,晃動的帷幔中帶著他的款款深情,髣髴將她視作一顆絕世明珠,珍而重之輕捧:“我隻恨我自己,為何那麼晚才來到你身邊。”
雲逸抬手拂掉她額間細細密密滲出的薄汗,沿著纖細的秀眉一路往下親吻,將柔軟如無骨的細腕摁在自己滾燙炙熱的胸膛,呼出的熱氣縈繞在她的白皙麵龐上:“珠兒,請不要再質疑我的真心,它也會疼的……”
那情深至切的沉音如同清風吹過浩浩湯湯的蘆葦,攥緊的柔夷緩緩張開,隨即攀上他的脖頸,淚光閃爍中,她從他漆黑的眸子中看到自己點頭的動作。
東街某間隱秘的宅院
蒼茫肅殺的天際,積雪消融,枯木寒雲分割這片土地上的落寞寂寥。
拔碩俊挺的男人一襲淺紫錦袍,負手立於窗前,冷風呼呼從窗欞灌進屋內,揚起的袍角中,腰間係纏的通透白玉腰帶卓然醒目。
“三王爺,潁上的飛鴿傳書。”
梁榭瀟側眸瞥了眼悠然躺在李久長手中的灰鴿,隨即別過頭,神色依舊平淡,卻帶著不容撼動的堅決。
跟隨主子多年,李久長定然知曉梁榭瀟的所思所想。
隻是這次,他沒如往昔般傾身告退,而是多口加了句:“卑職還有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