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灑落的晨光剛泛熹微,薄霧淺淺,劈裏啪啦的鞭炮聲便起此彼伏,不絕於耳。冬日裏的喜鵲三三兩兩,歡快在廊簷上啁啾,髣髴在互相恭賀正月裏的新年。
大年初一,新年新氣象。
“林甫……”
季梵音睜開混沌悵惘的雙眸,一襲白衣勝雪的清俊男子手持流蘇摺扇,笑意盈盈看著她。
“你……是誰?”
“魏剡。”
“這裏是哪兒?”
那人不答,反而朝她伸出細長的手掌,溫潤如玉地笑著說:“跟我走,我定會護你周全。”
季梵音攥緊手中的白玉簪,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淺碧色織錦紗裙下的步子接連往後退,麵色澄淨:“不,我不是林甫,我隻想找到我哥。”
那場突如其來的意外,致使命運的移動軌跡將她從現代帶到以東方三座仙山為國名的國家,成為其中之一——瀛洲國宰相之女。
她跑啊跑,鬢發傾斜散亂,拂過耳邊的呼吸急促驟喘,迷霧疊嶂重重。
“傻丫頭,我在這裏。”
橫亙在她眼前的層層迷霧霎時間撥開,如刀刻般的俊容落入她的眼底,雙臂微張,似乎等待已久。
季梵音雙眸含著熱淚奔向他,熟悉又溫暖的懷抱擁住她的那刻,淚水斑駁了歲月。如果可以,她願意交出餘下的生命,將時間的沙漏停在這一刻。
偏偏,天不遂人願---
“季梵音,把上古令牌交出來。”
話音剛落,二人四周瞬間被一群黑衣人團團圍攏,梁榭瀟不動聲色將她護在身後,修長指腹握著一柄削鐵如泥的銀光長劍,眸色沉冷。糾纏揮動的刀光劍影如同一雙無形的魔鬼之手,一幕幕碎裂的片段撕扯她的記憶,讓她隻覺頭疼欲裂,如同萬蟻噬心般……
“如何?還不打算跟我走?”
清朗低語的聲音一如適才般澤潤如流水,白衣銀冠的魏剡,不知何時悄然來到她身邊,背著手而立,嘴角上噙著笑看她。
跌落在地的季梵音強忍著通體的不適,一瞬不瞬盯著他,冷冷一笑:“你永遠都不會理解這種感受……”
“是嗎?”笑意驟失的魏剡麵色黑沉如伸手不見五指的深淵,瞳孔猛然一個緊縮,白皙長指筋節突兀,青筋暴起,整個人森冷如地獄的魔鬼。他的身後,一隻巨型無比的帝王黑蠍肢體抽動扭曲,血口大張。
季梵音強撐起身,死死盯著他手中團起的猙獰火焰,雙目灼痛異常,麵色頓時白無人色。
白霧迷障浮蕩在空中,如同一道畫圈為牢的厚重枷鎖,縮緊,再縮緊。身形矯健輕如鷹的梁榭瀟每使出的一招一式,皆欲破形突陣,攻得黑衣人連番節節敗退。
“今日,我便讓你看看垂死掙紮的後果!”
如鬼魅般灼燒的火焰突然一幻成三、十……無數滾滾濃煙與火光並立齊發,如同吞噬世間一切般,毫不留情撲向那竭力反擊的挺拔男人身上。
身形纖細的碧色織錦紗裙女子,柔嫩如蓮藕的雙臂微張,麵色沉靜無波,澄澈如清水淌過的眼睛映照天邊密密麻麻的滔天火焰,緩緩落下的瞬間,她清淺一笑,闔上雙眸。
“天真!”
魏剡揚手一揮,不費吹灰之力便將數以萬計的猙獰火焰調轉方向,再次對準梁榭瀟,轟然攻擊。
隻一刹那,雙眸瞪時浸染血紅……
季梵音猛然從噩夢中驚醒,大口用力喘著氣,雙眸渙散,涔涔冷汗浸濕整片素紗單衣的後背。
“王妃您醒了?”紅綃將帷幔分別撥向兩旁,紮作一團掛至垂落的精致銀鉤中。
季梵音偏頭,神色複雜看了她一眼,遽然起身,猛然攥住她的手腕,喉嚨幹啞黯沉如磨砂過了般:“我哥呢?”
“王妃,您夢魘了嗎?瀛洲國的宰相隻有您一位千金小姐,哪裏來的……王妃,您去哪裏---”
三進三出的王府院落,穿過冗長彎曲的遊廊,跑過遍地頹靡茜草的青石板路。晨風乍寒時候,臘梅上的露珠晶瑩透亮,無聲無息垂落。
嗬出層層白霧的季梵音單衣稀薄,料峭清風拂過柔淺色的裙擺,如波紋般漾動在空中。看似迎風必倒的纖弱姑娘,卻絲毫不畏懼清晨的嚴寒。倉皇又凝注的神色,自始至終皆在舉目四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