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當時,抹在她足間的雪花膏,還是他從自己的碧落閣中找出的。
額間被人屈指一彈,她瞬間吃痛,嬌憨美眸含怨看著他。
“就你貪心,希冀百分百。”
他清湛一笑,溫熱的指腹輕車熟練學著她的手法,在她手中打了個結。
“自小跟在品學兼優的某人身邊,耳濡目染之下,被其言傳身教後的功勞,“她引以為傲的大放厥詞,舉起被他包得密不透風的素手,光影下晃悠中,紅唇微抿,嫌棄連連,“好難看……”
“嗯,寥寥數次,自然不比你的好看。”
他說得大方坦然,她卻隱隱有些不是滋味:“那兩年,你還給誰包紮過?”
他抿唇,輕笑出聲。
不論禹城還是瀛洲,前塵或是而今,自己人生中紆尊降貴替人處理傷口之事,還真就隻被眼前人獨享。
那時她還小,做事莽莽撞撞,跑起路來又風風火火,顧頭不顧尾,三天一小傷,五天一大傷。
他已習慣隨身攜帶創可貼和雙氧水。
適才見她滿手血絲,下意識伸手掏兜,空蕩蕩的觸感讓他恍然,他們已身處他地。
他輕按著太陽穴,猶記得每次替她處理完傷口,皆會被她沒心沒肺嫌棄一番,可並未有過此番的如同打翻一大缸陳年老醋的質問。
努力抿唇,片刻,沒忍住,低沉一笑。
“喂!”
她氣惱,掄起秀拳砸過去,痛得精巧的五官皺成一團。
“乖,不鬧了,”他曲膝半蹲,視線與坐在木椅上的她平視,跳躍的燈火落入深邃如太液湖的眼眸中,倒映她水光瀲灩的錯愕,“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他小心捧起她的手掌,摁上自己滾燙的胸口,情深如潮:“你是我撿回來的妻子,自你出現,何人曾承我一分半絲之情?”
晚風飄入窗欞,明明滅滅的暖色燭火下,跪蹲在她跟前的男人,挺拔如梭,俊美翩然。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她努力遏製住哭聲,埋在他胸口不解風情哽咽了句:“你這是在使用美男計嗎?”
他啞然失笑:“你認為是,那便是吧。”
話音剛落,一柔嫩微涼的紅唇淺淺覆上他的,雙手環住他的後頸,學著他以往的動作,柔軟的舌尖探進他的薄口中,深入……她驀然一頓,接下來是啥來著,她……非常榮幸地忘了……
猜出十之八九的某人,音色低沉如過了層磨砂,噴薄而出地熱氣拂過她的麵頰:“我教你!”
腰肢忽被人拎起,雙足堪堪落地,寬厚的大掌一把托住她的後腦勺,加深了這個吻。
似逐鹿,似嬉戲,似纏繞。
雙舌交纏,交錯淩亂的呼吸,不斷貼合纏綿的身軀……渾身被他撩撥得微微燥熱時,他才依依不舍停下。指腹一點點拍撫她的蝴蝶背,撫平她不斷嬌喘連連的呼吸。
“算你……暫時說服了我……”
他微勾唇,輕咬住她圓潤的耳垂,眼底的火苗滾燙灼然,低音如風拂林間,悅耳沙啞:“暫時?”
季梵音雙腮紅暈,輕哼著別過頭,一一細數他的‘漫天罪行’:“新婚夜,紅酥手,合歡酒,偏有人浪費了一夜囍燭。登基夜,紅嫁衣,檀木床,偏有人斂懷心事緘默不言。”
啃咬的耳垂驀然一鬆,耳畔掠過梁榭瀟如流觴曲水般的輕笑,讓她整個人熱意騰騰。
“嗯,朕自省,昨夜確實委屈了朕的王後。既無描龍鈿鳳的紅燭,也未珍惜溫香鋪軟的檀木鳳榻,昨夜更是粗魯……”
“不、不準再說!”
她羞憤欲絕,無法上手,朝著他的烏六合靴猛踹了他一腳。
“好好好,不提了……”幽深晦暗的墨色瞳仁意味深長一笑,輕嘬雪白脖頸,刻意壓低聲線,“隻做好不好……”
“你——”
話還未出,一聲淒厲殤痛從隔壁傳來,驟然劃破天際。
燭火淺暗,待他們二人疾步趕入內室時,落入眼簾的,便是臥爬床沿的方洛,上身衣著大敞、銀針遍布的一幕。
《黃帝內經》有雲:督脈行脈之中行,二十八穴起長強。
銀針從百會入,至掏道,以靈台貫長強,連成一線。
整個脊背經洛張狂,扭曲暴凸,如被人大肆潑了墨般,黢黑陰翳。最猙獰莫過於肩胛,白骨森立。一滴鮮血順著紋理滑落,季梵音視線剛欲上移,大掌瞬間一遮,不由分將她帶離內室,邁入裏側的小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