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世事萬般不由人(1 / 3)

一方素帕粘濕銀盆裏的清水,輕輕擦拭瑩白纖巧的手腕。

“娘娘,田太醫到了。”

半盞茶後,拎著藥箱的田啟朝靜坐在走廊外側亭台烹茶的嫋娜身影走去。

“微臣叩見娘娘。”

“田太醫不必多禮,”季梵音將盛好陽羨熱茶的秘色瓷杯推到田啟麵前,清淺一笑,“田太醫連日來奔波公主府,著實辛苦。”

田啟恭敬拱手道了聲謝,低頭淺抿了口,清茶的餘香縈繞口齒,久凝不散。他沉吟片刻,擱下茶杯,徑直開門見山道:“公主的症狀,非常人所能醫治。”

季梵音眼睫翕合,已料出他話中有話:“太醫有話不妨直說。”

“心病,還需心藥醫。”

淺風浮動,日光照亮一室擺設。

素手撩起一方淺碧色的簾幔,勾於垂落的銀彎處。沉木榻上,麵色蒼白的小公主梁榭蘊陷入沉睡,呼吸清淺。

季梵音輕若無聲替她掖了掖被褥,自那日破門而入,她便昏睡至今,未曾醒來。

究其因由,來自於忘川湖畔那場意外的搭救。

一向被妥帖照顧的小公主竟有一日,替他處理傷口、替他包紮、照顧日常……陌生的兩人,相處時日雖短,卻已多了分猶為難得的默契。

可再默契,中間仍舊隔了一道無形的屏障,對於彼此的身份,二人心照不宣三緘其口。

冬日暖陽傾瀉,金色光澤灑落棱角分明的五官上,俊拔英挺如刀刻。束起的鬢發雖略微淩亂,絲毫不掩身上卓爾淩然的氣質。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居然看不見!

他或許,曾是三國中位極人臣的朝臣,卻因一時失足而墮入土匪行當的吧?

梁榭蘊雙手托腮,眸色渙散,胡思亂想著。

“若我的模樣能填飽姑娘的肚子,我倒是不介意讓姑娘多看幾眼。”

他抬手摸了摸下巴,微微勾唇,清朗一笑。仿若親眼看見般,如此調侃她。

梁榭蘊耳根一紅,雙腮止不住發燙,此地無銀三百兩揪扯足邊枯黃的幹草,低垂著雙眸不敢再看他。

素手胡亂蹂躪雜草的聲響落入他的耳廓,宛若一雙無形的手勾抬起他嘴角的弧度,他單手撐額,好整以暇挑眉道:“讓在下猜一猜,姑娘莫不是在......害羞?”

羞你個頭!

梁榭蘊撇嘴腹誹,拍撫掉掌中的碎屑,捋了捋裙擺的褶皺,一雙漆黑眼瞳東轉西看,就是不理他。

他不禁莞爾,率先敗下陣來,長身持立,嚐試朝她的方向邁了幾步:“是在下想多了,姑娘沒要見怪。”

傲嬌又難哄的小公主兀自噘嘴,尾巴已然翹上了天,哪裏還肯輕易垂下?

心下落了一個主意,一抹狡黠劃過男子薄細的嘴角。左腳一偏,佯裝崴了腳的某人故作身形踉蹌,前後晃了兩下。帶了股清香的姑娘立馬奔了過來,以投懷送抱的姿勢扶住他。他順勢攬住她纖細的腰際,唇角浮起一抹得逞之笑。

整個身軀如山嶽般半壓在她細弱的肩胛,溫熱的呼吸此起彼伏噴灑在她鼻翼四周,未褪盡的紅暈再次爬上俏麗的麵頰,她紅著一張臉,用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將他拖回原地。養尊處優的白嫩雙手細心鋪好幹草堆,才小心翼翼扶著他坐下。

“多謝姑娘。”

低沉潤朗的聲線如同一片金黃的落葉,掠過忘川河中碧波粼粼的湖水,刹那間,波光蕩漾。

二人的距離靠得如此近,呼出的氣息都亂了節奏,驪山林間的暖風輕柔撩起兩人鬢角垂落的碎發,如墨發絲纏繞。

輪廓分明的五官奏響她如擂鼓般的心跳,她下意識咬唇,在他粗糲的掌心寫下幾個字:我去尋些果子。

頓了頓,又不放心補充:不準亂跑,等我回來!

他笑,指腹忍不住摩挲幾下她光滑的手背。如此秀美的一雙手,想必她的主人模樣定不會差到哪裏去。

堂而皇之被人非禮,她不僅沒有惱怒,竟有些留戀不舍。察覺這股異樣的梁榭蘊猛然一嚇,下意識晃了晃腦袋,強製性擠走腦海中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

“姑娘,”齊擒龍攥住她欲離去的柔夷,細碎的淺光打上俊朗的麵龐,柔和俊俏,薄唇上揚沉穩一笑,如清風似霽月,“待你回來,可願聽我話說舊日之事?”

如飛鳥掠過湖麵,蕩漾的波紋粼粼散開。

梁榭蘊心房倏然一顫,清亮的視線循著他的臂彎處上移,垂落的長睫淺影蓋住他的眼瞼,卻襯托得他的俊容愈發輪廓明晰高挺。

日光將兩人的影子投射在枯黃的草地上,交握的雙手恍若十指相扣,風拂過,空中飄過一股如蜜糖般沁人心脾的香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