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退位讓賢順摸瓜(1 / 3)

夜廊星稀,月色淺薄。

“如何?”

“臣無能,線索再次斷了。”

竹亭垂燈明明晃晃,映照一張輪廓分明的俊容。金紅光華中,薄唇勾起一抹意料之中的弧度:“再查!”

耄耋故意放出假的線索,怎會不斷?

李久長當即心領神會。

“聽說,尊夫人有喜了?”

“剛滿一月,胎相有些不穩。未能隨同前來,紅綃甚感遺憾。”

何止遺憾,梁榭瀟餘光掃了眼他的脖頸處,再次新添了三道細長的傷痕。

“坐,”紫砂壺內,清脆醇香的絳紫色液體悉數充盈碧色瓷杯,掌風凝力一拂,低沉的嗓音徐徐散落靜謐夜色,“嚐嚐。”

李久長反手一旋,穩穩接住,仰頭,液體順著喉嚨一路滑落,如同綿軟的絲綢般,殘餘的桑葚酒香久凝口齒而不散。

“久長,你隨侍於我,可十多載有餘?”

李久長恭敬持拳,詳盡以告:“回稟王上,整十二年零二月二日。”

夜風隱隱浮動,瓷壺與石桌輕叩,發出清脆響亮的‘叮‘聲。骨節分明的指腹有節奏敲擊桌麵,淺燈下的俊容蘊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情緒,深瞳漆黑,不疾不徐道:“日後,別如今日般言語失當。”

李久長聞言,目光深深凝視眼前追隨已久的俊拔男子,長身持立,玄衣赫飄,形同懸崖峭壁上的鬆柏。

他垂眸,默然未語。時間髣髴被一雙無形的手掌倒置盛放,沙漏倒流,瞬間將他扯回數月前的都城動亂。

殘翳緩緩散去,陰雲沉沉。雲逸雖死,威脅仍在。

“我瀛洲三城,數十萬條人命,悉數被人屠殺殆盡,”厲厲風聲中,眉目沉鬱的梁榭瀟聲如翠玉滌蕩,淩厲有聲質問,“覃蜉蝣覃盟主,瀛洲與你們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何以遭此劫難?”

一道如白銀般的日光傾瀉而下,寬闊的脊背瞬間罩上一層氤氳光圈,持身正立,心有虛愧者視之,當即不寒而栗。

台下的百萬雄師中,為首的覃蜉蝣默然沉思片刻,忽地仰頭大笑幾聲,雲淡風輕道:“瀛洲國裕豐足,得之,於我百萬雄師而言,無異於如虎添翼。苦於方丈與瀛洲已結秦嶺之好,未能宣戰。天無絕人之路,號稱戰神的你臥病在床,於我們而言如同天降甘霖,如此天時地利人和,怎會不奪?至於屠城一事……”

覃蜉蝣微扯嘴角,露出一個殘忍之笑,苦心費力演繹:“以萬人之魂現下馬之威,僅此而已!”

烈風裹挾著浸染凝珠的煙塵,怒火滾滾。

“你個禽獸!”

“肆意踐踏人命,天地不容!”

“屠城之仇,不共戴天!”

“什麼百萬雄師,一群殺人凶手!”

“殺了他們!”

“殺了他們!”

……

瀛洲百姓義憤填膺,雙目赤紅,將覃蜉蝣等人圍得水泄不通,對此些人渣連番聲討懲處,以告慰三城死者在天之靈。

“請大家稍安勿躁,”適才因憂心而端立於父母身旁的季梵音抿唇片刻,不疾不徐行至午門正中,輕音柔和,如同五月裏的風,“不知能否聽我一言?”

深受臣民愛戴的一國之後,以‘我’自稱,百姓們自是誠惶誠恐。

季梵音神色淡淡掃了眼覃蜉蝣,目光澄澈,髣髴潺潺溪水淌過般清湛:“據我所知,百萬雄師之先祖,數萬年前已聲名鵲起。當時的武林盟主號稱打遍天下無敵手,倨傲自滿,沾沾自喜。忽而一日,他竟宣稱自己敗在了一得道高僧手中,並將祖傳之寶瓷玉蓯佩贈與之,放出風聲:百萬雄師之輩,皆以持有蓯佩令信之人馬首是瞻!如有違者,後脈具損!”

年逾四十的覃蜉蝣,半是褶皺的臉上閃過一絲訝異的神色,旋即垂眸,麵色凝重。

這一幕,盡數落入季梵音清澈的杏仁中,翕合兩下,卻毫不顯山露水問他:“對否,覃盟主?”

不遠處的梁榭瀟,薄唇輕勾起一抹‘與有榮焉’的弧度。

“奪取瀛洲之舉,皆是覃某一人之主意。餘下之人,不過受我之脅迫。瀛洲王要殺要剮,衝我一人即可!”

覃蜉蝣還在意圖困獸猶鬥。

“簡直豈有此理,沒見過屠城殺人還如此囂張的!”一身刺目辣眼紫衣袍的趙卓橫眉冷對,猛力推開擋在麵前的禦林軍,邊走邊擼袖,“還真以為咱們瀛洲是忍氣吞聲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