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死的奴婢,竟敢在主子麵前自稱本名......”
夏傾慕對著碧青菱花鏡照了照,似是不經意開口:“毓心,你可真是越發沒有規矩了。”
“三小姐......”
嬌嗔發嗲聲一字不落貫入季梵音耳膜,她縮了縮脖頸,雞皮疙瘩布滿全身。
“目光不錯,”對毓心發出的嬌嗲聲置若罔聞,夏傾慕露出如晨珠般瑩潤的笑容,徑直伸出素白的蘭花手,“以後便讓你服侍本小姐梳頭如何?”
季梵音再次不動聲色躲開她的觸碰,不卑不亢開口道:“三小姐厚愛,琴瑟不甚惶恐。就手藝嫻熟而言,毓心姐姐細心服侍三小姐多年,自是遊刃有餘。琴瑟不才,恐難當此重任。”
“梳頭而已,怎被你說得如赴戰場般?”
“外人皆傳三小姐識大體、明事理,琴瑟壯著膽子,直抒胸臆。若有不對之處,還望三小姐大人有大量。”
季梵音淡然輕言如清香明蘭。
夏傾慕笑而未語,垂落的雙眸一瞬不瞬盯著她的青蔥白指,旋即朝毓心使了個眼色。纖軀重新落座,挑起的丹鳳五指朝空中來回比了比,意有所指開口:“每日晨起,塗抹得很是辛苦吧?這些賞你,都卸了吧。”
正說著,一紫衫方木托盤落入她的眼底。上方,擺滿澡豆、皂角等卸妝之物。
早有所料的季梵音默然垂眸,嫁與某人久了,那套泰山崩於眼前而麵不改色的精髓已學得爐火純青。她繼續裝傻道:“三小姐何意?琴瑟不甚明了。”
“少在三小姐麵前裝蒜,費盡心思喬裝混入夏府,目的何在?”
“喬裝?”季梵音故作震驚,旋即蹙眉,“三小姐有何證據?”
沒辦法,演戲得演個足套。
毓心冷哼一聲:“證據就在你手上!”
夏傾慕沿著鬢發的步搖來回摩挲,如同撫弄一張初生嬰兒的嫩容般,闔眸醉心揉撚。她的撫弄之處,正是適才自己所觸碰之地。
雖早有準備,季梵音的心還是莫名打了個冷顫。
“麵龐灰黃生麻,獨細腕瑩白如雪。如此不對等之搭配,怎不叫人生疑?”看似雲淡風輕的語調,一字一句卻如沉石下壓,絲毫不給人喘息的機會。
“的確,”季梵音略帶笑意順著她的語調下延,“可倘若琴瑟原本生來就如此,三小姐該如何呢?”
“琴瑟,你還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退下!”夏傾慕挑了挑眉,好整以暇睨了眼季梵音,“你想如何?”
“琴瑟需三小姐一諾。”
“沒問題!”
“琴瑟,來洗浴呀?”
對於其他婢女這卑躬屈膝的討好模樣,季梵音習以為常,隻輕微頷首。
“來我這處,我幫你擦背。”
“人家琴瑟現在可是夏府的頭等丫鬟,三小姐跟前的大紅人,怎由你命她過來,而不是主動貼過去?”
“說得也對。”
那婢女煞有其事點點頭,忙伏低做小湊過去,引得一眾人笑得前仰後合。
季梵音沒空理會這些充滿惡意的諷刺嘲笑,舉目四顧,終於在盥浴房角落處尋得那道瘦弱羸弱的身影。
“唔……怎會那麼臭?”
邱香掩住口鼻,陰陽怪氣譏諷:“有些人自帶‘體香’,接連數天未洗澡,能不熏人嗎?”
“誰啊?”
“還能有誰?”
說完,一群欺人者頓時轟然大笑。
羅莧置若罔聞,取了析木澡盆,徑直步向浴池。還未來得及做什麼,邱香甚為浮誇造作跳來,如避蛇蠍般誇張道:“幸好洗完了,不然沾染了難以掩蓋的體香,可是會被二少爺責罰的……”
其餘人見狀,也紛紛效仿。
片刻後,整間盥浴房徒剩季梵音與羅莧二人。
浴池氤氳嫋嫋,絲毫不受影響的羅莧輕解羅衫,褪至肩胛處,眉頭倏然一皺,布滿傷痕的脊背瞬間清晰明了落入季梵音眸中。雖有部分已結痂,仍需靜養。
季梵音緊抿唇,清眸淌過如水澤滌蕩大石的心疼:“我來幫你。”
羅莧輕頷首,浮動的娥眉,徐徐展露心底最誠摯的笑容:?“琴瑟,謝謝你。”
若非有她向夏傾慕要了一諾,自己斷然無法從性情暴虐的二少爺夏炎善手中逃脫。
季梵音撚起析木盆中藥膏,挑出一抹,細細替她上藥:“可惜,未能如願將你調去廚房。”
那日,多虧料事如神的梁榭瀟送來田啟自行研製的神奇粘容清膏,得以騙過目瞪口呆的夏傾慕主仆二人。隨後,她便提出將羅莧從夏炎善手中脫離。誰知被夏家大少爺橫插一腳,將其要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