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樹影傾斜,愜意晃悠。日光微染廊亭,垂落的澄澈光線恰好打落麵色微哂的梁彎彎,她如視珍寶般脫下粉嫩如花蕊的紗裙,微微福了個身:“多謝紅綃姨姨。”
紅綃輕點了下她的精巧鼻尖,笑靨如花。
“娘親,您適才之言何解?”
滿口塞滿糕點的李寶玉口齒不清發問,如葡萄般晶亮的雙目滴溜遊移在梁彎彎瓷白玉盤上的飴糖糕,猛咽了好幾口口水。
紅綃聞言,不管不顧撂下手中的針線活兒,呼出的氣息昭示她的滔天怒火,紅唇數次翕合,如炮仗般劈裏啪啦迸射:“李久長兒時便已飽讀詩書、文采斐然,身為他的兒子,怎能不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呢?偏偏......”
偏偏這孩子隨她,遇書便犯困......
一旁杏黃鵝裙的梁榭蘊忙擱下碧色茶杯,捏了捏她的手腕,附耳輕言:“此話今後切勿再說,尤其是在孩子麵前。”
瞬間反應過來的紅綃懊惱拍了兩下嘴巴,暗懲自己失言。
與此同時,梁彎彎將盤中的數塊飴糖糕點移至李寶玉麵前,愛憐似的揉了揉他柔軟的絨發,輕柔的笑意蓋住紅綃適才的失言,音質溫婉如玉:“吃吧。”
他雖比她早出生幾個月,行為舉止卻更似弟弟,多需人照拂。
臉色大放光彩的李寶玉含糊道了聲謝,雙手抓了兩把,一口一塊,囫圇吞棗般吞咽。
“慢些吃,小心噎著。”
紅綃話音才落,自食惡果的李寶玉頓時眉頭緊皺,揮舞著小胖臂嗚嗚咳嗽,淚水淌滿雙頰。這時,一如初生嬰兒般柔嫩的小手端著清茶,小心翼翼喂他喝下,另一手臂輕輕拍揉他的脊背,輕聲細語安撫。
紅綃翕了翕鼻尖,掩唇偏眸,整個人的情緒髣髴被李寶玉傳染了般,水霧彌散眸眶。
長姐,彎彎遺傳了您的善解人意、蕙質蘭心,可如此細心周到的孩兒,竟讓人心疼不已。如此碧空流雲之時,若是你也在,想必定會與三王爺賦詩一首,應景品茗吧......
受其感染的梁榭蘊默然垂眸,眼底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哀殤之色。
“郡主,出大事了----”
氣喘籲籲奔馳而來的陳管家大汗淋漓,整張臉如同熱鍋上的螞蟻,焦灼慌亂。
梁彎彎當即斂笑,神色一驚,清潤的眸子淌過一抹不好的預感。
一行數人趕到前廳時,錦瑟已在烈日炎炎中被痛打了二十大板,撕扯的嗓音嘶啞低喑,毫無先前目中無人的囂張氣焰。
“父親......”
落入梁彎彎眼中的梁榭瀟,長身背對著眾人,玄衣褶皺淩亂,渾身上下無一不散發著頹喪萎靡之氣。他渾然不覺周遭的變化,已無精氣神的雙眸渙散,自顧自仰頭灌酒。
“死了?”
聲線沉冷如極地寒冰。
“回三王爺,昏過去了。”
梁榭瀟抬起另一壇酒,神色毫無波動:“繼續打!”
“住手!”
梁榭蘊娥眉深蹙,遣退府下之人,無法奪走梁榭瀟手中的酒壇,當即恨鐵不成鋼嗬斥:“三哥,你可是曾任瀛洲的天啟王,縱使禪讓王位,也曾是立下赫赫戰功的戰神瀟王爺。而今再看你這般模樣,三嫂在天之靈如何能安息?”
哐當----
酒壇擲地,震聲恍若雷霆萬鈞般,濺起的水花散落四周。
梁榭瀟如墨般漆黑的深眸沾染怨念濤濤的戾氣,步步逼近她,一字一句如同從牙縫中擠出:“本王說過,音兒沒死!”
“九天玄雷所劈,如何還能生還?”
指腹不由分禁錮她的雙肩,施加的力道如同泰山壓頂般讓人喘不過來氣:“本王再說一遍,音兒沒死!”
梁榭蘊強忍肩胛錐心刺骨的痛意,冷聲質問他:“既然三嫂沒死,你為何不去尋她,而是在此處折磨一個不相幹之人?我所認識的梁榭瀟,絕不會放任自己頹喪至此!”
一石落,千層浪。
如當頭棒喝般砸中梁榭瀟的頭頂,深瞳再次渙散,遊移間,恍然不知身處何處。
“三哥......”雙眶蓄滿淚珠的梁榭蘊翕了翕鼻尖,二人相似的眉峰同時彎蹙,她不疾不徐攥緊他無力垂落的雙臂,殘忍撕碎他刻意營造的美夢,“醒醒吧。我知曉你一時無法接受三嫂的離開,放縱了五年,也是時候重新振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