馨香沁甜的蘭花流入鼻翼,緊隨而來的,還有清雅淡潔的鬆竹之香。
沉睡多時的季梵音止不住動了動鼻尖,貪戀輕嗅。許久未睜的雙眸髣髴千斤巨石,花了好一番力氣,清眸才得以收獲第一縷微光。溫和、銀白、不刺目。
素手扶著鬆竹涼床掙紮而起,腦袋尚有些混沌,她不適起身坐了片刻,才勉強緩過來。
燭火清幽,映照整間內室。
她凝眸掃了下四周的擺設,簡雅、清逸、別具一格。
此處是......
皎潔月色下,燈火通明,隱隱還有誌氣高昂的歡呼聲。
她輕扶著竹門遠眺,不遠處一精細的竹屋即將竣工,還差最後的收尾----鋪陳竹瓦。
“瀟王爺,”燭火清亮的竹頂上,一約摸二十的青壯男子揚起聲調,得意洋洋建議,“正巧三家竹舍進度幾近,不如來場比賽?誰家竹舍奪下第一,便獲贈瀟王爺的墨筆親提,如何?”
一語落地,四周旋即一陣拍手叫好聲。
季梵音站在人群末端,視線不自覺落向眾人口中的三王爺——如墨般烏黑的緞發束起,玄色襴袍裹緊的脊背雄渾有力,修拔頎長的身軀使得他鶴立雞群。
這時,一旁寬膀厚腰的男子畢恭畢敬在他耳邊低喃著什麼,他自始至終巋然未動,髣髴一尊佛龕,似在凝眸沉思。
忽地,修長白皙的大掌一把箍住身側的竹梯,架於青壯男子身下的竹舍,低沉的聲線言簡意賅:“下來!”
適才喧鬧的人群,當即靜默無聲。緊接著,李久長與江城子相繼如法炮製。三家竹舍上方的男子麵麵相覷。
青壯男子猛咽了下口水,壯起膽子:“王爺……”
“你欲拿三條人命開玩笑!”
梁榭瀟眼皮未掀,神色清冷打斷他。
“……您誤會了……”
“夜色深茫,露水必重。“梁榭瀟頓了片刻,示意他們可自行感受。
青竹沾染夜間露水,若不小心,必遭打滑之危。加之三人為贏得比賽,斷然冒險而為,緊鑼密鼓鋪陳瓦片。屆時,若有人因此而摔落於地,得不償失。
三人恍然大悟,忙不迭就梯落地,叩謝瀟王爺思路周全之恩。
月色銀白,夜空深邃,載歌載舞的篝火旁熱鬧非凡。
一雙瓷白如玉的素手小心翼翼伸向灶台處,摸到一塊狀物體,旋即快如閃電般收回手。饑餓難耐的季梵音不顧形象啃咬,吃得滿嘴油膩。
“姐姐,我覺得瀟王爺絕非池中之物。”
“這還用你說?瀟王爺天資聰穎、俊朗非凡,又曾是咱們瀛洲深受愛戴的天啟王,怎是一般男子所能匹及?”
一橘一粉兩名女子端著托盤邁入廚房,如金筒倒豆子般絮絮叨叨。
“如此世間難得之男子,更是情深似海。”
“是啊,瀟王妃離世,王爺萎靡不振了五年。而今王妃歸來,王爺更是寸步不離守著王妃。若非適才村長極力相邀,王爺又該與王妃說悄悄話了……”
“唉……我何時才能得此情深義重之夫婿?”
“瀟王爺你就別肖想了,咱們王妃傾世美貌,斷然不會看上你這平庸之姿!”
“姐姐你別跑,看我不撕爛你的嘴……”
姐妹二人嬉笑著跑遠,藏在灶台下的季梵音這才偷偷摸摸探出頭,眼神犀利掃過方形竹台,狼吞虎咽般咬了口剛出鍋的饅頭,一股滾灼之覺頓時彌漫貝齒。
燙……
娥眉深蹙,她捂著唇瓣吐納氣息時,澄澈的雙眸不自覺飄向言笑晏晏的篝火旁,玄衣男子側對著她,端持正坐,火光映照那半張清俊如儔的輪廓。對每個來敬酒之人,他皆以茶代酒,來者不拒,神色卻極為淡漠。
呼吸驟然急促,不知為何,她的心口如被絲線織就的密網罩落,愈收愈緊。
“三哥——”
一神色焦灼如貓兒撓心般的秀美女子,鵝黃紗衣掠過她的眼前,徑直奔向眾人口中的瀟王爺。
低喃片刻,人潮頓時如掀翻了的巨浪,驚詫十足。適才還神色清淡的男子刹那間俊容失色,烏六合靴步伐淩亂,如離弦的箭般飛奔向不遠處的竹舍。
一輪如圓盤般的銀月高掛,枝繁葉茂的參天古樹下灑落星星點點的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