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下。”
竹舍外忽地傳來一陣噗嗤的笑聲。
趴在門扉上的江城子頓覺暴露,趕忙捂嘴,整張臉憋得通紅。
李久長蹙眉,不由分說一把揪起他的肩領,冷不丁提醒他:“苗姑娘此刻正被淄州一男子窮追不舍,但凡非鐵石心腸之人,皆會被感動。”
江城子瞬間冷臉,猛甩開他的束縛:“你個幹木頭,不早說!”
“慢著!”李久長從袖中遞出一把刀鞘短匕,竟是赤金澧刀,“防身之用。”
“多謝!”
話落,江城子如疾風般奔向馬廄,啼鳴聲隨同他高揚的聲線散落在風中:“......替我跟師父說一聲,徒兒有急事先行一步,他日回來後再向他負荊請罪......”
氤氳淺光內,青焰燭芯縈繞。冰涼的膏體如同一層層冰紗般覆蓋住所有的傷口處。素指小心翼翼觸了觸,下意識咬了咬唇,心如同被燒得通紅的烙鐵燙過一般,揪扯之痛緊隨血液流淌全身。
“王妃,金瘡藥貴精不貴多。”
察覺氣氛微恙的某人,深眸一柔,不動聲色轉移話題。
季梵音翕了翕鼻尖,取過一旁的素紗繃帶,俯身沿著他的腰腹不疾不徐上纏。又纏了一圈,二人近在咫尺的呼吸淩亂了彼此的氣息。深邃視線一瞬不瞬盯著她的鵝蛋清容,她不自覺抬眸,四目相撞,心撲通撲通劇烈跳動,髣髴欲從胸口躍出般。
燦若星辰的墨眸,倒映她的冰雪嬌容。
“嘶----”
她的心猛然一突,趕忙鬆開雙手拽緊的繃帶,低聲道歉。睫羽剪影撲閃,雙腮緋紅,心口不知為何多了股莫名的失落。
“我來。”
大掌動作敏捷迅速,沿著適才的方向纏繞,不消片刻,赫然打了一個結。
難掩眸底失悵落惘之色的季梵音,裝似不經意掃了眼難入眼簾之結,忍不住小聲嘟囔:“好醜!”
刹那間,記憶如同翻騰的洪水,在她腦海中掀起一股巨浪,模糊的片段一幀幀從她眼前掠過----
女子娥眉深蹙,舉起被他包得密不透風的素手,光影下晃悠中,紅唇微抿,嫌棄連連:“好難看……”
男子抿唇含笑,寵溺之情溢於言表:“寥寥數次,自然不比你的好看。”
他說得大方坦然,她卻隱隱有些不是滋味:“那兩年,你還給誰包紮過?”
某人笑而不語,女子惱羞成怒:“喂!”
掄起秀拳砸過去,痛得精巧的五官皺成一團。
“乖,不鬧了,”他曲膝半蹲,視線與坐在木椅上的她平視,跳躍的燈火落入深邃如太液湖般的眼眸中,倒映她水光瀲灩的錯愕,“海底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
他小心捧起她的手掌,摁上自己滾燙的胸口,情深如潮:“你是我撿回來的妻子,自你出現,何人曾承我一分半絲之情?”
晚風飄入窗欞,明明滅滅的暖色燭火下,跪蹲在她跟前的男人,挺拔如梭,俊美翩然。
回憶頓時戛然而止,素手倏然一暖,旋即落入兩片柔軟如棉花般的淺紗繃帶。她愕然,心領神會後,如花蕊般的紅唇忍不住上彎。
宛若翩翩起舞的蝴蝶結浮動在她挑起的眉眼中,猶帶些炫耀的笑意:“如何?”
計謀得逞的某人,修長的指腹沿著她的下頜來回摩挲,壓低的聲線如絲竹般,飄逸朗潤中似有所指:“王妃手法嫻熟,本王佩服之至。”
她:“......”
案上燈芯卷曲發黑,紅焰微光閃了閃。
季梵音抿了抿唇瓣,終是忍不住問出心中疑惑:“那半個多時辰......你是如何堅持過來的?”
李久長適才之言,一字不漏落入她的耳膜。
如墨雙瞳深如潭水,低醇的輕笑仿若微風輕行於水上:“半個時辰與五年相比,怎能掛齒?”
迷迷瞪瞪中,衣袂摩挲的細微聲雖盡量放輕,卻還是不可避免落入半夢半醒的耳膜。纖軀正翻了個身,咿呀的門扉頓時激醒她的神緒。
“梁榭瀟----”
彤霞流光縈繞天際,躍過高聳入雲的延綿山巒,映襯渾然壯美的山勢。縷縷晨光鋪陳傾灑,頎長如山脊般的男子玄衣玉立,周身髣髴踱了一層金光,似極了一尊神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