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天晴空之下,潔白的雲朵卷舒適宜。俯瞰地輿,一府邸熱鬧非凡,接連數陣劈裏啪啦的鞭炮聲驚飛棲息樹梢上方的喜鵲。
“恭喜恭喜,狀元郎,以後可得多多幫襯咱們這些平頭老百姓啊!”
王爾德雙手抱拳,半開玩笑道。
一旁的小素蘭朝他做了個鬼臉,雙手叉腰譏諷道:“不講信譽之人,無需理會!”
“話可不能如此,若非我好心指路,怎能讓你們父女二人相認,得以共享天倫?”
此王爾德,便是當日茶肆內古道熱腸的店小二。而今,已成為狀元府內的管家。
“那你可曾想過,如若當日來的並非蘊……我爹爹,我就算有九條命也不夠活!”
“笑話,我王爾德看人一向奇準無比!”
“我呸,我拿你當朋友,你卻輕而易舉出賣我!而今還敢舔著臉巧言令色,是可忍孰不可忍,趁我發怒前,出門右拐,恕不遠送!”
……
清風夾帶溽熱,拂過鬢邊的碎發。梁榭蘊神色靜默看著心口不一的兩人嬉笑打鬧,記憶不由自主翻湧而起。曾幾何時,她也如此無憂無慮,時常與三位王兄插科打諢。
縱然無法背出《女戒》,左右不過禁足之懲。
她掀起水光瀲灩的清眸,環顧這座絲毫無法與華貴端美的公主府相媲美的狀元宅邸,斂眸若有所思。細弱的藕臂微伸,如朱砂般深紅的狀元服旋即映入眼簾。
女扮男裝千裏迢迢,
冒名頂替入朝為官,
欺君罔上明知故犯!
皆因----
情不知之其所起,一往而情深矣!
這時,三位身著盤扣藍襟衣袍的人影步履悠然而來。
“奴才見過秋狀元!”
梁榭蘊不疾不徐迎上去:“周公公大駕光臨,秋盛有失遠迎,還請莫怪。”
“秋狀元言重了,奴才今日前來,乃是奉了聖上之命。”
周公公皮笑肉不笑揮動手中的拂塵,垂立在身後的太監旋即畢恭畢敬呈遞出手中之物。
“秋狀元博學多才,新官上任便已深受聖上器重,想必往後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阿諛奉承之笑將周公公寬大肥碩的圓臉映襯得愈發奴顏諂媚。
明潤清朗的光線灑落,斑斑點點的樹影隨同繁密的樹梢輕柔晃動,髣髴婀娜的舞姬翩翩起舞。
檀木方匣映落清湛的眼底,梁榭蘊默然抿唇,垂落廣袖的素手攥緊後又旋即鬆開,瘦削身形髣髴被人點了穴道般巋然未動。
此番舉動,引發了周公公的不滿:“聖上賞賜之物,秋狀元這是打算抗旨不遵?”
“豈敢豈敢?”王爾德奉上兩杯上好的碧螺春,又是討好又是恭維道,“實際上,咱狀元郎這幾日是有些興奮過了頭。加之今日聖上的特賞,估計一時半會兒還未緩過來,便讓小的先代狀元郎收下,公公覺著如何?”
周公公瞥了眼仍如雕塑般垂立的梁榭蘊,旋即示意王爾德接過方匣。離開前,留下一句傲慢無禮之言:“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狀元郎,好自為之吧!”
“你----唔唔......”小素蘭狠狠咬了口攔住自己的王爾德,義憤填膺質問他,“為何不讓我挫一挫他那囂張的氣焰?那副嘴臉都快拽上天了!”
“‘狗’咬了你,你還要反咬他不成?”
“我......”
“王爾德說得對,”梁榭蘊不疾不徐從他手中接過鐫刻豐腴海棠的檀木方匣,瑩潤的清眸漾動浮光,意味深長開口,“人必自辱而後辱之!”
小素蘭撓頭蹙眉,純眸盛滿疑惑:“不懂。”
“所以你智商堪憂!”
小素蘭再次炸毛,追著他滿院子捶打。光線流轉間,整個寂寥的院落陡然增添了不少勃勃生氣。
清幽靜謐的內室,機括‘啪嗒’的聲響尤為突兀,明晃晃的褐色精小短鞭映入她的眼簾。
梁榭蘊斂眸片刻,素手沿著方匣四周逐一敲了個遍。
叩叩、叩叩----皆是實心!
如凝脂般的肌膚微皺,清湛視線旋即轉移至匣盒內壁明黃綢緞上方的短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