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君上遇刺,而今生死未卜,這於我們而言可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龐吉來回踱步的金靴猛地一頓,瞥頭狠狠瞪了眼急不可耐的龐統,兀自捋須沉思。
適才,安插在宮內的眼線來報,‘百萬雄師’中的三人明目張膽闖入朝陽殿,挾持沉睡未醒的鄭朝露,欲奪齊擒龍性命。關鍵時候秋盛挺身而出,卻殞命當場。而齊擒龍也在與刺客搏鬥中身中淬了毒的暗器,性命堪憂。
然而,遇刺之事尚有諸多疑點,亟待查證。
龐吉雲淡風輕一笑,慢條斯理捧起青玉茶盞,拈起茶蓋拂了拂,氤氳茶香嫋嫋,旋即氣定神閑啜飲。
“父親,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
“統兒啊,你仍是涉世未深,”隔著迷蒙的水霧,龐吉模糊輪廓若隱若現,老奸巨猾一笑,“試想一想,這一山頭的上好茶葉,誰不想欲將它據為己有,可偏偏有人不自量力充當攔路虎。”
龐統恍然大悟,當即傾身道:“那依父親之見,接下來該如何做?”
燭光如水般清冷,毫無規律左搖右曳,映照龐吉似笑非笑的褶皺麵龐:“他想欲擒故縱,那我們便來個反其道而行之!”
孤月時隱時現,幽寂寥落,星疏淡朗。淺薄的銀紗籠罩整座徹夜通明的巍峨王宮,髣髴孤寂的海市蜃樓,可望而不可即。
天子的紫宸殿外,隨侍宮女們端著染滿血水的燙金玉盆,步履匆匆,神色焦灼經過章惇等人麵前,後者不動聲色勾起一抹難以察覺之笑。
“嶽父。”
二人視線前移,通身泛著金光的龐吉父子領了一支全副武裝的精銳精兵,瞬間將紫宸殿團團圍住。
“護衛軍聽令,君上遇刺,聖體受損,爾等亦難辭其咎。未免刺客卷土重來,本機宜特設此道防線。終軍齊心協力,將功補過,防患於未然,方能使君上再遭他人毒手!”
“大膽龐統,你不過是一屆小小榜眼,竟膽敢以機宜自稱!”
金斯山冷言冷語譏笑道。
機宜,乃是宜文字的簡稱,為統帥的幕僚,具體包括寫奏折、參謀軍機、帶兵打仗等。
“斯山,”章惇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其後退,旋即瞥了眼龐吉,狼子野心暴露無遺,“龐太師,若令公子因錯失狀元之職位而變得神誌不清,就該派人好生看管,而不是......放狗咬人!”
“你----”
“龐統,此事的確是你冒失了,”龐吉姿態倨傲撣了撣金燦燦的長袖,故作漫不經心吩咐道,“還不速速將數日前君上下達的聖旨通知章宰相?”
聖旨?
章惇表麵上不動聲色,內心早已妒忌成災。
精致雕欄的長廊外,樹梢於夜色中晃蕩,明暗清輝相交,一股迅猛的暗潮在四人間湧動。
龐統高傲斂目,揚抬起下頜,輕蔑的眼神傲慢如孔雀,移動的右手掌髣髴恩賜般掏出專屬於帝王的金令,紋刻雕琢的輪廓鮮明,澤光泛亮耀目。
“怎麼?章宰相這是不服?”
章惇緊抿雙唇,靜默片刻,強忍心頭不快,俯身叩首。身後之人麵麵相覷後,紛紛隨之。
金令者,如帝親臨。
“君上遭人刺殺,刺客雖已被擊斃,卻可根據‘百萬雄師’這條線索按圖索驥,想必無需多久,便可揪出背後心懷叵測之人。你說對吧,章丞相?”
章惇神色晦暗一瞬,斂起暴戾之色,若無其事笑了笑:“龐太師說得不錯,日後保衛王宮安全的重擔,就完全落於令公子身上。龐太師啊,你也太不夠意思了,如此可喜可賀之事,竟到今日才公布,害得老夫都未曾準備薄禮相賀。”
話裏有話的調侃,龐吉意味深長一笑,遊刃有餘打了個太極之勢:“章丞相是真心遺憾還是措手不及,自己早已心知肚明,又何須刻意強調?”
章惇細長的眼睛促狹一眯,揚手指了下身後之人,不著痕跡轉移話題道:“君上遇刺,龍體有恙,就連太醫都束手無策。章某身為臣者,實在寢食難安。故重金聘請了這位人稱‘華佗轉世’的高逵高老先生,特意為君上診治。”
被喚高逵的老者一身布衣,兩鬢銀白如雪。他舉止得體,儼然一副怡然自得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