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作坊,雖獨立存在,卻始終精益求精。
縣長們緊隨其後,個個目瞪口呆的同時,又不自覺浮起些許尷尬之色。
梁榭蘊將這一切盡收眼底,抿唇默然。待一眾人抵達涼亭後,她徑直開門見山道:“上蒼賦予女人孕育子嗣的恩典,也給予她們自力更生的權利。於瀛洲,既有一夫一妻,即為男女平等,他們所組成之家庭,必靠雙方一起努力。”
“小公主,恕微臣直言,自古男人在外掙錢養家,哪有女人拋頭露麵的道理?”
“沈知縣所言甚是,女人掙錢養活男人,豈不是證明那個男人太過於窩囊?”
“正是此意......”
眾人紛紛交頭接耳,怨聲嘰喳如蟬鬧。
梁榭蘊漫不經心掏出手中素絹,唇角微勾:“此意為王上親口授意三王妃所行,若依適才諸位縣長所言,不僅是在質疑三王妃,更將當今王上置於風口浪尖之中......”
此言嚇得十數人渾身觳觫,紛紛噤聲。
“蘊兒雖貴為公主,卻也同為女人,諸位請試想一下,倘若有一日,自己不幸離世,獨留家中妻兒,憑靠何事方能讓他們所依仗?”
梁榭蘊掃了眾人一圈,這才揭曉謎底:“一門手藝!本公主並非率先垂範之人,卻無懼執行新法的流言蜚語。若諸位縣長仍對女人自力更生之事存有歧視之心,隻需靜待。不久之後,相信她們-----”
素手指了指作坊內忙裏忙出的女子,繼續道:“會充分證明自己的價值!”
光線流轉,傾灑持身正立的纖弱嬌軀,如夢似幻中,仿若一威嚴赫赫的九天神女。
暮色四合,各地知縣紛紛告辭。
“杜展。”
“屬下在。”
天邊最後一抹粉霞光線逐漸褪去,萬物仿若罩了層深色的黑幕。掌燈時分,梁榭蘊從清荷園的閣樓俯瞰,清澈如水的眼眸落入一鬼鬼祟祟的人影,聲線沉冷:“跟緊他!本公主倒想知道,他究竟意欲何為!”
此人,便是適才拍馬屁之人。他不僅沒有隨同一眾人馬離開,反而調轉方向,反道行之。
“蘊兒,蜀地,便交給你了!”
大哥多年來疾病纏身,二哥又操心天下憂國憂民。臨行前,梁榭瀟鄭重拍了拍她的肩胛,沉眉肅目。
身為瀛洲兒女,必敢於為天下先!
至於兒女私情......清麗的容顏倒映在水紋蕩漾的金盆之中,睫羽翕合,情深如海的情愫消失於稠密的鬢發間。
狄府宅邸,燈火通明。
一道俊拔身軀還未邁進門檻,耳邊頓時嗡嗡直響。有眼尖的小廝看見他,髣髴看到救星般忙將他往廊道扯。
“昀迤先生你可算回來了,少爺這幾日來借酒消愁,大醉了數場。旁人勸不來,他又不許遠在潁上的夫人知曉,這可真真愁壞了人啊……”
被喚昀迤的男子,一身淡雅圓領灰衣,淩然氣質渾然天成。清淡眉宇一垂,旋即道出重點:“因那小公主殿下?”
小廝打著羊角燈,自顧自長籲短歎道:“數日前,少爺聽從昀迤先生之建議,欲以燃放花炮博得公主殿下一笑,誰知適得其反,換得公主一句‘切勿再浪費心思在本公主身上’......”
二人說話間,已抵達狄思量屋外。
哐當----
壇罐在昀迤足下四分五裂。
“拿酒來!”
“大、大人......您不能再喝了......”
狄思量一把攥扭管家的衣襟,布滿血絲的猩紅雙眸滿是狠厲:“要麼滾,要麼酒!”
“少爺......昀迤先生來了......”
話音才落,昀迤抬起手中的青碧色琉璃酒壺,平庸五官挑了挑眉。
狄思量打了個酒嗝,整個人如點了火般,怒氣衝衝掀翻圓桌:“你還敢來?”
昀迤眸色未變,不疾不徐仰頭灌下一口酒,薄唇勾了勾:“想必狄大人已放棄了小公主。”
“胡說!”狄思量聲如咆哮,衣襟淩亂仿若乞兒,燭火映照的麵容猙獰扭曲,“我愛了她那麼多年,得不到她,我誓不罷休!”
話落,一把搶過昀迤手中的酒壺,仰頭猛灌了好幾口,呼出的氣息喘而促。
燭盞上方的燈焰明暗跳躍,映落昀迤浮動的棕眸,深沉如寒潭。
“屬下有負公主信任,請公主治罪!”
杜展雙膝跪地,俯首請罪。
一個時辰前,他小心謹慎跟蹤那耍花腔之人抵達郊外一片樹林。烏漆墨黑之地,此人竟能徒手生火。雙手如打太極般前推後擺,整片樹林地動山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