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毅的麵龐。一瞬間,他的表情看來格外祥和安然,仿佛一位豁達慈祥的佛者,卻也隻有一瞬間而已,再回首,仍是一名殺業深重、滿身血腥氣息的魔者。
“身不由己,枉造罪業,”攤開那雙柔軟潔淨的手,劍者的眼神有些複雜,“如此之生,意義安在”
“不可輕易放棄生機,劍雪!你的性命雖與棄天帝相連,卻也絕非你死他亡之因果。此為天下蒼生劫難,你確是其中關鍵者之一,但要如何送他回去,尚需從長計議。”不待在場他人反駁,一個悅耳的聲音搶先響起,音色之美像輕彈琴瑟時發出的悠揚低吟——動聽、溫潤、靜謐,出言者卻依舊是斜背長劍涅槃的劍者。
下意識的目光交換,是同為武者的警覺,更是同為異度戰神的默契。此時,隻聽得劍者再度吐出清亮高亢的聲音,一語道破言者身份,“蓮華師叔!”
不錯,接腔搭話的正是暗中護持劍者魂體,且隨之一同附身銀鍠朱武本體的佛者靈識,萬聖岩聖尊者一步蓮華。而一句蓮華師叔點破的,則是劍者不願在吞佛童子麵前承認的前世,劍邪劍雪無名。
“冒昧插話,一步蓮華失禮了。”
雙魂一體,同樣的容顏,不同的姿態,聲音之異反而再次,一抬眼一斂目,一舉手一投足,輕鬆可辨出言何者。
“聖尊者無須過謙,吾兒之事……”即使對方不在意,恨長風還是報出真實姓名以示誠心:“銀鍠朱武在此感謝您之援手。”說著,他欲起身一拜。作為魔界昔日之王,異度首席戰神,能讓銀鍠朱武屈膝的對象名義上隻有棄天帝一人,而實際上卻是連這一人也不存在,故,這一拜有多重的分量,在場幾人心照不宣。
手肘被人輕輕托住,彎下的膝頭停在半空,圓潤溫和的嗓音在頭斜上方響起:“恨長風不必掛懷,棄天帝臨凡滅世,一步蓮華天命已盡,殘餘靈識所做寥寥,有幸幫助同伴,實乃吾佛慈悲。”將人扶起,一步蓮華撤身一步,雙掌合十,口誦佛號,唇邊一抹似有若無的笑意,是悲憫世人的佛心之疼,是聆聽教誨的虔誠之心,也是坐看浮雲聚散的釋者安然。
三千業障頭上寄,肆行無忌憑來去,釋門本來無吾名,何必徒勞一念執
盯著劍者的臉看了一會兒,明知此時之人該是一步蓮華,而非劍雪無名,吞佛童子還是難以自製地產生一種“原來這張臉還有這種表情”的感慨。收斂心神,他張口問道:“聖尊者,聽汝之言,關鍵者尚存二三”想到某些可能,他稍頓了下,方才繼續:“聖魔元胎究竟為何又為何非吾不可殺之”
頭稍側,麵龐轉向吞佛童子,盡管雙眼始終垂斂,卻又使人輕易感受到他關切的目光,“時機未到,不可說,不可說。”接著,一步蓮華下顎微收,對軀體中的另一人言道:“至於聖魔元胎……劍雪,你不打算解釋清楚嗎” ,: ,: ,: ,:
眼簾掀起,海藍寶石色的眸瞳中清楚映出焰與雪的魔者,袖袍一甩,負手於後,身形即轉,輕揚的青綠絲發,襯得劍者額頭上朱紅色的印記如燃騰的火焰,呼應他言出的傲然與決斷,“解釋與否,對他不重要,對我無意義。”
似曾相識的回答,似曾相識的場景,吞佛童子的腦海中閃過某些片斷,他欲說些什麼,卻聽得一步蓮華又問
“對恨長風而言呢”
聞言,劍雪無名不自覺尋向篝火旁的一抹鴉色,化身恨長風的銀鍠朱武正巧也看向他,眼神裏流露出一絲對親人的渴望。並無其他動作,劍者隻是沉默的與之對望,表情很接近陌生人的無所謂。片刻過後,他別開眼,在對方滿含期待的目光中,以一種旁觀者清的姿態,語出男人不能接受的憐憫與距離,“過去不可追,未來不可期,盲目執著,傻人!”
然而,真正的傻人又是誰是執著親友愛人、放棄江山的朱武是浪子回頭、決定活出自我的吞佛還是掙紮在過去與未來之間、明知一切卻選擇了犧牲自我的劍雪
立足朱武本體一側,小心護持著劍者魂識,肉身不存的一步蓮華卻仍感覺到心頭一陣痛楚。久遠的過去漸漸開啟門扉,展開一頁枯黃破碎的記憶。那時他還不是萬聖岩的聖尊者,而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普通雲遊僧;那時異度魔界與佛道兩方還沒有明顯衝突,更談不上敵對;那是一個月色怡人的夜晚,他無意間走進一片梅林,遇到了當時的劍雪無名——異度魔界首任戰神鳩磐神子。
生死一步,跨越界線,留下性命。
倚著梅樹合眼小歇的魔,靜默佇立一旁的是他寒芒閃動的銀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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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僧,汝之膽識,值得稱讚,回答問題,可保性命,如何
那時年少的他不知進退,遂與之交手,結果銀槍橫頸、命操人手,持槍的魔卻微微一笑,眼露深意。 : : : :
佛是什麼魔是什麼
而他的回答引來魔者一聲輕笑,還有……更多當時的他不能解答清楚的問題。
哈,覺悟者與執迷者何為覺悟為何覺悟覺悟為何覺悟何為佛僧,汝之性命,可有覺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