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淺雲閣,繞過執法堂,穿出演武場,才算是真真正正的出了元家內宅。
出了內宅,西風自是有千百種法子將慕白從仞寒江送出元家的。
經過上半夜的那番折騰,按理說這個時候應該是守衛最鬆懈的時候。
可偏偏在經過執法堂的時候,上天並沒有眷顧這一人一妖;這裏是個折線型回廊,西風和慕白的步子很輕,剛走到拐角的時候,突然!“吱呀”一聲門軸轉動的聲音,在這天幕將明未明的時刻顯得格外突兀。
這一步自然是沒有跨過去,西風一個揚手擋住了急急前行的慕白,他一手把在銀刀的刀靶之上,一手朝著慕白比了一個噤聲的姿勢。
回廊另一側開門的人顯然也被清亮的聲響嚇了一跳,發出了一聲短促的驚聲,然而這叫聲才在嗓子裏卡了個邊兒,就急急的縮了回去。
“開門的人肯定不是守衛!”
慕白看不見另一頭的情形,腦子裏卻自發想象出這個與他們一樣目的不明的人,笨手笨腳的被自己的開門聲嚇了一跳的場景。
另一邊的顯然不是一個人,在那聲短促的驚叫之後,又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腳步,一輕一重,聲音逐漸消失在回廊的盡頭。
“這是走了?”
西風沒給慕白思考的機會,一手將她提溜過來沿著來路出了執法堂,原本的計劃現在看來是不行了,天邊的魚肚白越來越明亮,若無黑夜的遮擋,白日裏想要騙過元家的守衛出仞寒江可不是易事。
淺雲閣鬧出那麼大的動靜是不能回了,巡邏的人發現裏麵的屍體勢必會逐個院落的進行搜查,這麼大兩個人鐵定是藏不住。
除非.......
有一個地方是能不被搜查的!
***
鳴劍才過兩聲,韶華苑裏就傳來了窸窸窣窣的水聲,覺淺的梳洗嬤嬤們早就習慣這個時辰,劍鳴一聲乃是卯時一刻,是夜裏巡邏換崗的時辰,劍鳴兩聲的時候,她們就該起來準備茶水早點,收拾用具器皿,候著夫人起床了。
好在偌大的元府,需要伺候的女眷不多,除了病弱的夫人之外,就隻有經常來小住表小姐和來去不定的南姑娘了,至於府裏的女弟子們,講究的是劍道的苦修,伐其筋骨,磨其意誌,日常的吃穿用度都是往簡樸裏走。
侯嬤嬤是元府裏的老嬤嬤了,是夫人的陪嫁嬤嬤,不懂修行,勝在細心,伺候了夫人近三十年,從一個嫩的能掐的出水的花信年華到如今臉上滿是褶子的管事婆子,她是一步一步的陪著夫人走過來的。
她心裏感歎,都說管事的婆子最難做人,可誰又知道夫人才是最難的。
世家主母豈是那麼好當的,硬生生把夫人康健的身子折騰成了一個藥罐子,好在有表小姐和南姑娘時不時的來看看夫人,給她逗逗悶子,解解乏。
昨晚上那動靜可把侯嬤嬤給嚇得夠嗆,現在想想都還後背發涼,她到元家三十多年,從來沒見過妖能鬧出那麼大動靜,雖說夫人已經事先打過招呼了,她還是整宿沒合過眼,那可是妖啊,她雖生在符咒世家,可天生不懂修行,小的時候姆媽教訓不懂事的娃娃們就常說:“牙崽再不好好侍奉,丟出去給妖嚼了。”
這句話幾乎占據了她整個幼年時代,在她的腦子裏妖就應該長著一口鐵齒銅牙,生的凶猛異常,泛著血紅的眼睛,一口一個小娃娃。
往日裏妖怪們的小打小鬧在元家根本掀不起波瀾,但昨晚妖怪的動亂竟然逼的家主解封了赤霄劍,要知道從夫人嫁過來的第三年,家主便將赤霄封印在宗祠裏,這又怎麼能不讓她害怕。
“也不知道這妖怪到底被捉住了還是給逃了?”
侯嬤嬤懷著一顆忐忑的心出了一道的院門,心裏分出點地兒來琢磨妖怪的事兒了,沒留神腳下,迎麵就跟人撞了個滿懷。
徹夜未眠的疲累和對妖怪的恐懼此刻都深深的化作了一腔怒火,這些個下作的小蹄子,大清早也不知道看看路,此刻撞著她算好的,若是撞到夫人,那還得了!
她看也沒看來人,張口就罵道:“你這下賤胚子,眼珠子頂腦門了不看路.....”
一邊說著,一邊伸出手來,擼起袖子準備給這個沒長眼睛的小賤蹄子漲漲記性,誰知那手才伸到一半,對麵那人輕笑一聲:“侯嬤嬤,是我錯了,這次就饒過我吧。”
侯嬤嬤的手僵在了原地,錯愕的抬起了頭,看著眼前掛了一身風霜,連羽睫上都沾著露水的西風,一拍大腿:“哎喲喂,我的西風少爺呀,您這是打哪回來啊,看這一身弄的。”
她又扯了扯西風身上的袍子,看了兩眼才繼續說道:“西風少爺也不知道心疼心疼自己,這個天兒還整宿的在外奔波,也不知道外麵那些個劍士們是幹什麼吃的。”
說完又狠狠的朝著演武場的方向狠狠的啐了一口,才拉起西風的袖子:“趕緊的進屋把衣裳給換咯,等會兒要是著涼了南姑娘可會要我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