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高煌的屍體。沒有人知道他們去了哪裏,仿佛一夜之間他們便自這個世界上消失掉了。
遠離塵世,遠離喧囂,在青山綠樹碧水長流的那座群丘之間,此刻的劉騫燁,卸下長袍馬褂換上初來這裏時的那身白衫黑褲靜靜坐在這一潭碧綠的湖水旁默默凝視著湖中平整的綠水,在他身旁是倚在他肩頭宛若熟睡一般的高煌。
青水鸞,他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次和高煌相遇的地方,他尋獲此生摯愛的地方。
微微側目看向一旁,高煌正歪著臉頰枕於自己肩上。在那張超凡脫俗的俊雅麵容上,仍是那烏黑的眉、深邃的瞳、俊挺的鼻梁以及大小薄厚恰到好處的唇。無論何時看去,高煌都是這般俊美迷人,淡雅如雲,灑脫如風。
抬手輕柔撫上麵前人細膩的臉頰,白皙如玉,細滑如綢。長長的睫毛下是那雙緊緊閉合的美麗瞳仁,倘若不是氣息全無身體冰冷,看上去就隻會讓人以為他是睡著了。
再次拿出那枚自從在車州城月圓之夜收下後就片刻不離身邊的石板畫,目不轉睛凝視著畫中之人。黑發白衫,墜地華裝,原來這人竟是自己!高煌親手把自己一點一點刻在了石板之上。
如果某天因為不得已而就此與少主別過,高煌很擔心少主會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遺忘高煌,所以刻下這枚石板畫送給少主。縱然今後再也無法相見,但少主看著這石板就可以再次憶起高煌。能夠永遠被少主記在心中,高煌便心滿意足了。
這是高煌的心聲,死前用盡所有力氣在自己耳畔的輕聲低語。此前一直都不知道他是這樣想的,突聽之下竟叫人難過得想哭。重新看向身旁「熟睡」的人兒,劉騫燁的視線禁不住再一次模糊起來。
握住他的手,抱緊他的身,劉騫燁在此刻湊上前去覆住他冰涼的唇瓣一遍又一遍的吻他。撬開他的唇,深入他的口腔,吸吮那永遠醉人心魄的氣息。熾熱的深吻就像無數迷迷蒙蒙的細雨,沾衣不濕,卻帶著濃熱的愛意,細細密密紮根於心底。
不知過去了多久時間,依依不舍的結束這一纏綿之吻,劉騫燁湊於高煌耳畔柔聲說道:「我愛你……永遠愛你……」
回首憶起昨天走過的曆程,在小河邊教高煌使用打火機、洗澡時偷偷拉不會遊泳的高煌下水、和高煌一起做花燈趁機要走了他的處子身、車州城月圓之夜與高煌在黑暗中的激情擁吻……
回想這一切,就像是昨天才剛剛發生的事情,距離自己如此近,近到觸手可及。然而現在,那對承諾過會永遠追隨自己一輩子的眼眸卻再也看不到了。
一顆晶瑩的淚珠在這時滑過臉頰,唇邊揚起一絲淒美微笑的劉騫燁於此刻緩緩站起身子攔腰抱起身邊的高煌。
來吧,高煌。讓我帶你去我所生活的世界,去那個遙遠的沒有戰爭的二十一世紀。我們一起去!
抱著心愛之人朝麵前那一潭綠水中走去,伴著那圈圈泛起的漣漪,一步接著一步……沒過膝蓋、沒過小腹、沒過胸口,讓這一大片冰涼卻溫柔的湖水漸漸包圍住整個身軀。
「高煌,不管置身何年何地,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湖水在這一刻淹沒了頭頂,先前蕩起的漣漪也漸漸消失。已無法再看到劉騫燁和高煌的身影,他們此刻已雙雙沉入湖底再也不曾出現。
周遭一切都安靜得出奇,仿佛這裏根本就不曾有人來過一般。一道微風輕輕吹過平整如鏡的湖水,在湖麵掀起微微波瀾。但是沒過多久,輕輕蕩漾的綠水便又很快恢複到最初的平靜無波。
《失落的昨天》(二十八)
在沉睡中仿佛過去了好幾個世紀那般漫長,身子置身在時間與空間的洪流中輕輕漂泊,跟隨著光陰的擺渡一路向前。
漸漸的,頭上傳來的些許光亮驅散了眼前伸手不見五指的大片黑暗,緊接著新鮮的空氣徐徐傳入鼻腔,並在身體四周緩緩流動。
身子突然傳來一陣輕微的搖晃,繼而逐漸晃動得越加厲害,好像有人在用力推著自己。隨後,耳邊傳來一道又一道的呼喚——
「騫燁~~騫燁~~醒醒!快醒醒啊!」
在劇烈的晃動和呼喊聲中慢慢睜開頗顯沉重的眼皮,劉騫燁在這時朝頭上方看去,一張驚恐慌亂的麵孔映入自己眼中。這是……這是小陳的臉,生活在二十一世紀的小陳。
目光在小陳的麵孔上稍作停留,緊接著又移向周圍——明亮的房間、擺放在一旁的家俱、電視、音響、電腦一應俱全。錯不了!這是在二十一世紀生活過的地方,是自己在大陸考古期間就近在小鎮上居住的那個房間。這麽說,難道自己又從過去回來二十一世紀了?
想到這裏,劉騫燁噌的一下便自床上坐起,他睜著大大的眼眸朝四周環顧一圈最後將目光重新定格在小陳臉上:「這……這是怎麽回事?」
看著之前還動也不動仿佛死去一般躺在床上的劉騫燁,下一秒鍾就突睜雙目鯉魚打挺般的坐起,小陳當即就被他嚇了一大跳。
還沒緩過勁來又聽他說出這樣莫名其妙的一句話,小陳先是一愣,繼而蹙起眉頭扯開嗓子便喊:「你還敢問我怎麽回事?要問也該我問你吧!我才一晚上不回來住你就搞成這樣,我真是徹底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