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段(1 / 2)

當年洞房之夜,不辭而別,他一直欠我一個解釋。

我不在乎他能彌補什麼,但這個解釋,攸關我的尊嚴,和我家族的尊嚴。

耿耿三年,最令我不能釋懷的,就是這一口意氣。

我看著他的笑容,怒極反笑,緩緩道,“我欠了你一件東西,現在還給你。”

蕭綦微略一怔,笑容不減,“是什麼?”

我靠近他,揚眉淺笑,忽然揮手一掌摑去。

這脆生生的一掌,拚盡了我的全力,不偏不倚摑在他左頰。

他愣愣受了這一巴掌,沒有閃避,灼人目光直迫住我。

兩人一時僵持,他臉上漸漸顯出泛紅指印和一絲似笑非笑的神情。

“這本是大婚之夜,就該送你的,不料欠了這麼久。”我仰臉直視他,手掌火辣辣的痛,心中卻暢快之極,恨不能大笑出聲。

“多謝,現在我們兩清了。”他唇角微牽,笑意漸濃,握住我火辣作痛的手掌,翻過來看了一眼,見掌心紅腫一片,當即失笑,“舊傷未去,又添新傷。”

我憤然掙脫不得,卻見他的目光從我麵孔滑下,直滑向胸`前——這才陡然察覺,我衣襟半敞,胸口大片雪白肌膚都被他看在眼中。

“你無恥!”我羞憤得無地自容,偏偏雙手被他控住,半分掙脫不得。

他歎口氣,一手將我圈住,一手拿起藥膏,“再亂動,隻好脫光了衣服上藥。”

我相信他說得出,自然做得到。徒勞之餘,隻得狠狠咬了唇,不敢亂動。

他用手指蘸取藥膏,仔細塗在我肩頸手腕的外傷處。傷處已經愈合,不覺怎麼疼痛,他的手指停留在我肌膚上,緩緩按揉藥膏,帶起一片酥癢……偏偏,他還含笑看著我。

侍女上藥從來沒有這許多麻煩,他是故意作弄我。

我瞪著他,氣結無語。

他頗有深意地看我一眼,“如此凶悍……很好,命中注定嫁入將門。”

帝王業 禍福

燭影跳動,將他的側影映在床頭羅帷,忽明忽暗。

我無奈地側了臉,不看他,也不敢再掙紮,任由他親手給我上藥。

此時已近深夜,羅帳低垂,明燭將盡,內室裏隻有我與他單獨相對。這般境地下,我偏偏是這副衣衫不整的模樣,更與他肌膚相觸……縱然已有三年夫婦之名,我仍無法抑止此刻的緊張惶惑,手指暗自絞緊了被衾一角。

蕭綦一言不發,間或看我一眼,那似笑非笑的神色越發令我心下慌亂,耳後似火燒一般。

“下來走走。”他不由分說,將我從床上抱起來。

腳一沾地,頓覺全身綿軟無力,不得不攀住他手臂。

“你躺得太久了。”蕭綦笑笑,“既然內傷已好,平日可以略作走動,一味躺著倒是無益。”

我抬眸看他一眼,倒覺得新鮮詫異。自幼因為體弱,稍有風寒發熱,周圍人總是小心翼翼,一味叫我靜養,從沒有人像他這般隨意,倒是很對我的脾性。

他扶我到窗前,徑直推開長窗,夜風直灌進來,挾來泥土的清新味道,與淡淡的草木芬芳。

我縮了縮肩,雖覺得冷,仍貪婪地深吸一口氣,好久不曾吹到這樣清新的晚風。

肩上忽覺一暖,卻見蕭綦脫下自己的風氅,將我緊緊裹住。

我僵住,整個人陷入他臂彎,裹在厚厚的風氅下,被他身上獨特而強烈的男子氣息濃濃包圍。

我從來不知道,男子身上的氣息會是這樣的……無法分辨的味道,溫暖而充滿陽剛,讓我想起正午熾熱的陽光,想起馬革與鐵,想起萬裏風沙。

我記得哥哥和子澹的味道,哥哥偏好杜蘅,子澹獨愛木蘭。他們行止之間,總有一縷隱隱香氣。京中權貴之家,都存有遠自西域進獻的香料,都有美貌的稚齡婢女專司調香。連賀蘭箴那樣的異族男子,衣上也有薰香的氣息。

唯獨蕭綦沒有,在這個人身上,我看不到一絲一毫的綿軟,一切都是強悍、鋒銳而內斂的。

月白,風清,人寂。

我似乎聽得見自己心口怦怦急跳的聲音,竟有些許恍惚。

“我不冷。”我鼓足勇氣開口,想從他臂彎中掙脫,掙脫這一刻的慌亂心跳。

他低頭看我,目光深不見底。

“為何不問我這幾日去了哪裏?”他似笑非笑。

方才見他風塵仆仆的進來,一身甲胄,麵有倦色,我已猜到他是遠行而歸。

這大概是他一連幾日都沒有來看我的原因。

可他若有心讓我知道,大可以提前知會,如今才來問我,算是一種試探麼?

我冷冷回眸,“王爺自然是忙於軍務,去向豈由我來過問。”

蕭綦牽了牽唇角,“我不喜歡口是心非的女人。”

“是麼。”我一笑,微微仰頭,任夜風吹在臉上,“我還以為,自視不凡的男人,大都喜歡口是心非的女子。”

他一怔,旋即揚聲大笑,爽朗笑聲回響在寂靜夜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