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極輕極柔,仿佛捧住一件無比貴重的珍寶。
我忍不住喘熄出聲,顫聲低喚他的名字,手指緊緊與他交纏。
他停下來,扳轉我身子,令我仰頭直視他的眼睛。我癡癡看他,他的鬢發,他的眉目,他的唇,無處不是我的眷戀。我抬手攀上他脖頸,指尖輕劃過他喉間微凸的一點,撫上他薄削的唇……他手臂猛然一帶,將我攬倒在臂彎。我的發簪鬆脫,長發散開,如絲緞垂覆,鋪滿他臂彎。他將我放在柔軟的幹草上,俯下`身來深深看我,目光纏綿迷離。
我的衣衫被他層層解開,處子皎潔之軀再無最後的遮蔽。
火塘中木炭爆出細微的畢剝聲,火光暖融融,隔絕了風雨暗夜的清冷。
遲來了三年的洞房花燭,從王府中錦繡香閨換到這邊塞木屋的火塘邊,喜娘環繞換作了刺客夜襲……也隻有他遇著我,我遇著他,才有這番旖旎。或許我們注定做不成一對平常的夫婦,注定要在驚濤駭浪裏相攜而行,或許這便是我們的夙緣,我們的一生。
帝王業 別離
外麵仍是風雨聲急,火炭卻將這簡陋木屋烘得暖融融的,一室春意盎然。
我靜靜伏在蕭綦懷中,一動不動,長發繚繞在他胸`前,幾綹發絲被汗水濡濕,貼著他赤摞胸膛,與銅色肌膚上深淺縱橫的傷痕交織在一起。他身上竟有這樣多的舊傷,甚至有一道刀痕從肩頭橫過,幾乎貫穿後背……雖早已愈合,隻留淡淡痕跡,卻依然觸目驚心。那十年戎馬生涯,究竟經過了多少生死殺戮,踏著多少人的屍骨,才能從血海裏殺出,一步步走到今天……我不敢想像那十年裏,他一個人走過的日子。
此刻濃情過後,他攬著我闔目而臥,似乎陷入安恬沉睡,那刀琢斧削般的眉目依然冷峻,唇角還緊緊抿著,出鞘長劍就在他手邊,但有風吹草動,他會隨時按劍而起,沒有一刻是能鬆懈的。我久久凝望他平靜的睡顏,心裏有絲絲痛楚,夾雜著微酸的甜蜜。
我伸出手,以指尖輕輕撫平他眉心那道皺痕。他閉著眼,一動不動,緊抿的唇角略微放鬆,勾出一抹極淡的笑意。我探起身子,拉過已經半幹的外袍將他赤摞上身蓋住。他忽然勾住我腰肢,翻身將我壓在身下。
我一聲嗔呼還未出口就凝在了唇邊,隻見蕭綦目中精光閃動,臉色凝重,按劍屈膝而立,將我護在他身下。我屏息不敢動彈,分明沒有聽見任何動靜,卻隱隱察覺有什麼正在逼近……蕭綦目光變幻,忽然振腕一陡劍尖,那雪亮長劍發出蒼涼龍吟,在靜夜中低低傳了開去。
屋外一聲劍嘯相應,旋即傳來鏗鏘低沉的男子聲音,“屬下來遲,令主上受驚,罪該萬死!”
我心頭一鬆,旋即羞窘,忙披了外袍起身,替蕭綦整理衣袍冠戴。
蕭綦還劍入鞘,淡淡含笑道,“很好,你的動作愈加迅捷了。”
“屬下惶恐。”那人恭然應答,止步於屋外,不再近前,那聲音聽來似曾相識。
“刺客眼下去向如何?”蕭綦的語聲冷冽威嚴。
“刺客在東郊與屬下等遭遇,七死九傷,其餘十二人向城外潰退。唐競將軍已帶人追擊,宋將軍已封閉全城搜捕,屬下未敢耽誤,隨即趕來接應主上。”那人的聲音冷硬,有濃重的關外口音……關外,我驀的心中一動。
蕭綦打開房門,冷風挾雨直灌進來,我冷得一顫,卻看見那門外雨中,一名全身鐵甲森嚴的武士垂首屹立,身後十餘騎肅立在數丈開外,執了鬆油火把,置身風雨之中,依然身如鐵石,紋絲不動。那浸透鬆油的火把搖曳於風中,燃出濃濃黑煙,兀自不熄。
蕭綦負手按劍而立的身影,逆著火光,有一種漫不經心的倨傲。
一名侍衛恭然撐了傘上前,蕭綦將傘接過,含笑回身,向我伸出手來。
我掠一掠鬢發,徐步走到他身側,將手交到他掌心,隨他一起邁進風雨中。雨絲簌簌抽打在傘上,冷風吹得發絲飛揚,他的肩膀卻擋住了雨夜的淒冷,將暖意源源不斷傳遞到我身上。
我們走到屋外空地,那十餘名騎士一起翻身下馬,單膝跪地,向蕭綦俯首。冰涼鐵甲帶起整齊劃一的鏗然之聲,在這風雨聲中,格外震懾心神。
墨蛟與驚雲果然跟在眾侍衛之後,見了我們分外亢奮歡躍。
我側首望向那身形魁梧的鐵甲將軍,終於看清他的麵貌,他亦微微抬目看向我,我回之以會心一笑——果然是他,是那驛戰中接應我的灰衣大漢。
府中最清楚我們行蹤的莫過於玉秀和盧氏。
回到王府,蕭綦下令囚禁全部知情的仆役,包括婢女和馬夫在內的數人全部下獄候審。
侍衛來帶走玉秀的時候,她一聲不吭,沒有哭喊,倔強的咬住嘴唇,任由侍衛將她拖走。臨到了門邊,她驀的回首望住我,瘦小身子被侍衛拖得歪倒,一雙眸子卻堅定熠熠。
“玉秀沒有背叛王妃。”她隻輕輕說了這一句,旋即被侍衛拖了出去。
我抿唇定定看她,看著她越去越遠,終究脫口道,“住手。”
兩名侍衛回身停下來,玉秀跌在地上,咬唇看我,目光淒苦含悲。我懂得這樣的目光,這是被自己信重敬仰之人遺棄的悲苦,是我曾經感受過的無奈。隻在這一刻,我望著這瘦弱倔強的女孩子,心下湧起深深感動。沒有任何原由,我就是信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