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段(1 / 2)

頭凝望,蟠龍匾上金漆鮮亮的“賢王府”三字堂皇奪目。我回頭對身後諸命婦淡淡一笑,“耗費了這許多心思,賢王府總算是落成了,今日特意邀了諸位一同過來賞園,也看看今朝名匠營造的手筆,比之當年如何。”眾人紛紛附和稱讚,一路行去,果然處處佳景,盡顯絕妙匠心,叫人讚歎不已。

昔日熟悉的景致,一幕幕映入眼簾,每經過一處,就似時光倒回了一分。這裏曾是謝貴妃居住過的地方,如今重回故園,也算是僅能給他的一分安慰了。

我默然垂首,一時間心中黯然。卻聽身後隱隱有清脆笑語,回身看去,隻見隨行女眷中一片紅袖綠鬢,幾名妙齡活潑的女孩兒自顧嘻笑作一團。身側的迎安侯夫人順著我的目光看去,忙笑道,“女兒家總是這般俏皮,失儀之處,還請王妃恕罪。”我一笑轉眸,卻不多言。這些個女孩兒都是賢王妃的備選閨秀,今日也是特意讓她們一道隨行賞園。走得一段,我漸漸有些疲乏,阿越見忙道,“前麵水榭清涼,王妃跟諸位夫人不如稍事休息,納涼賞蓮,也是樂事。”我頷首一笑,攜眾人步入水榭。

初夏濃蔭,涼風習習,水榭裏一片鶯聲笑語,蹁躚衣袂帶起暗香如縷。名門佳人,王侯千金,一個勝一個的嫋娜嬌妍,放眼看去,怎一個亂花迷眼。

曾幾何時,我也是這般無憂無慮。

一陣清風撩起耳畔發絲,我抬手拂去,不經意間見一名淡淡紫衣的女子,獨自憑欄而立,嫋弱身影在這錦繡叢中分外寥落。

那紫衣女子盈盈立在闌幹旁,望著池中星星點點盛開的白蘋,神情幽遠,兀自出神。我凝眸看向那娉婷身影,不知為何,自第一次在元宵夜宴見了她,便隱約覺得熟悉,分明不曾見過,卻好似故人一般。我心中微動,移步走到她身後,淡然笑道,“喜歡這白蘋麼?”

顧采薇回眸一驚,忙屈身見禮。我莞爾道,“南方水澤最多這花了,這時節,想必處處綻放,最是清雅。”

“是,南方風物宜人,很是令人向往。”顧采薇低垂了頭,語聲輕細,頰邊卻笑意深深。我不動聲色地掃了她一眼,轉眸看向一池白蘋,曼聲道,“登白蘋兮騁望,與佳期兮夕張。”顧采薇驟然雙頰暈紅,輕咬了嘴唇,一語不發。我如何看不透這女兒家的心思,她是睹物思人,想起了我那遠在江南的哥哥。

可惜這世上姻緣,又有幾人如意——她這一番相思,隻怕是要空負流水了。且不論以哥哥的門庭地位,注定不能迎娶一個沒落門庭的女子為妻;就算拋開門庭,隻怕哥哥也是無心再娶。當年與嫂嫂的一段恩怨,時隔經年,他都不曾放下。可歎世事弄人,偏偏讓每個人都與最初的眷戀擦肩而過。

顧采薇猶自垂首含羞,我不忍再看她,輕歎一聲,“蘋花雖美,終究隨波逐流,與其空懷悵惘,不如珍重所有。”她抬首,怔怔地望著我,一雙流波妙目轉瞬黯然,似被陰雲遮蔽了星辰。到底是個冰雪聰明的女子,我心中微酸,輕拍了拍她手臂,心中憐惜又多幾分。

除去顧采薇,其他名門閨秀卻無一人讓我看得入眼,偏偏她又心有所屬。

我擱了手中名錄,定定對著一盞明燭出神——或許是子澹在我心中太過完美,皎皎如同天上月,放眼凡塵再無一人可匹配;也或許是我太自私,固執地守護著那份已經不屬於我的情懷,舍不得讓旁人分享了去。捫心自問,我對錦兒的所為,並非不介懷。

想起了錦兒,又想起阿寶的眼疾毫無起色,越發心煩意亂。我起身踱到門邊,見天色已黑,阿越又一次催促,“王妃還是先用晚膳吧,王爺還在議事,一時也不會回府,這得等到什麼時候去了。”

我卻全無胃口,莫名煩亂,索性屏退了左右侍女,獨自倚回錦榻,拿著一卷書悶悶翻看。不知不覺困意襲來,隱約似漂浮在雲端,周遭霧茫茫一片,不知身在何處。顧盼間,驀然見到母親,一身羽衣霓裳,明華高貴。她對我微笑,神情恬淡高華,隱有眷戀不舍,我張口欲喚她,卻發不出一點聲音。轉眼間,母親衣袂拂動,淩空飄舉,竟徐徐飛升而去。“母親!”我失聲大叫,猛然醒了過來。眼前羅帷低垂,紗幔半掩,我不知何時躺在了床上。

床幔掀起,蕭綦趕了過來,“怎麼了,方才還睡得好好的。”

“我夢到母親……”我隻覺茫然若失,卻說不出心中是什麼滋味,方才的夢境仿佛還在眼前。

“想念你母親,明天就去慈安寺瞧瞧她。”蕭綦拿過床頭外袍給我披上,又俯身替我穿上鞋子,“方才見你睡得沉,沒有叫醒你,現在也該睡餓了吧?”他一麵抱我下床,一麵喚人傳膳。我懶懶依在他懷中,側首看他,很似乎久沒見他這般喜形於色,“什麼事這樣高興?”

他淡淡一笑,輕描淡寫道,“今日生擒了忽蘭。”

突厥王最青睞的忽蘭王子,號稱突厥第一勇士,也是賀蘭箴最忌憚的對手。

此番生擒了忽蘭,如同斷了突厥王一條臂膀,對突厥軍心撼動之大,士氣打擊之重,自然可想而知。然而更重要的是,忽蘭被生擒,恰成了牽製賀蘭箴最有力的籌碼。忽蘭一天不死,賀蘭箴即便登上王位,也一天不能心安。萬一賀蘭箴翻臉毀諾,我們亦可掉頭與忽蘭結盟,置他於腹背受敵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