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下。這是什麼典故?如星蹙眉一想,頓悟。後漢書有雲:浮屠不三宿桑下,不欲久,生恩愛……意思是說,在一棵桑樹下麵連續住上三宿,即便是僧人也會產生眷戀的情懷。
此三宿大概是暗指他待在這裏的三日,所謂日久生情,果真不假。
少年苦澀一笑,將字條湊近燭火,點燃、焚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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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鄆王楷飛鴿傳書,沈瑤算好時日早早便在「逸園」門外等候迎接皇子,卻左盼右望不見他人影,隔日之梭鄆王楷這才風塵仆仆急趕而至。問過才知,他居然是迷路了,主仆三人在樹林中渡過一夜!
「該來接你才是,讓堂堂鄆王如此狼狽,都是我的錯。」沈瑤笑著微微欠了欠身。
鄆王楷也爽朗一笑:「哪有狼狽,我在竹林裏遇到個美人,不知過得有多銷魂呐!」
美人,竹林中的美人?沈瑤眉頭一蹙,難道是如星?不過,按他走的路線不應該路過那裏,真是奇了。正當沈瑤暗暗盤算之時,鄆王楷卻毫不隱瞞的講出了林中發生的一切,甚至包括自己以為那美人是月娘之魂被驚嚇至暈厥。
「果真是如星。」沈瑤聽罷,也笑了。「他是月娘的弟弟,很像吧?」
「那當然,非常肖似。」鄆王楷點了點頭,又問沈瑤為什麼沒接他到宅子裏來,孤零零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少年單獨住在山林中太過危險。
「他不願意。說是想給父母和姐姐守孝,所以我就讓人在那裏建了個竹屋,遍種翠竹。月娘從前的名字就叫做綠竹。」輕聲說著,沈瑤漸漸神色黯然的垂下了頭。
之前見那少年避世獨居山林,眼眸間又有些許無法言明的淒涼之意,鄆王楷當時就覺得如星定有什麼難言苦衷。聽沈瑤說那理由,他卻是不太相信的,若沒什麼特殊緣故,難得有親人仿伴,誰會願意孤單落寞的住到山中去?而後,看沈瑤也同樣神情苦悶,鄆王楷更覺得自己沒有猜錯。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連我也不肯講麼?」鄆王楷關切的問著。
「實在是,難以啟齒,」沈瑤歎息著搖了搖頭,悄聲說道:「我……我醉酒時將他誤當成了月娘,舉止間,冒犯了他……」他刻意如此語焉不詳,單說「醉酒」,施計逼迫如星之事,卻是隻字不提。鄆王楷是今上最寵愛的皇子,在他麵前維持美好形象是絕對必要的。
聽罷,鄆王楷頓時一驚。看他們分隔兩處如此尷尬,那這「冒犯」恐怕並非隻是簡單的輕薄,心想本朝雖說男風盛行,但沈瑤卻是個難得的正人君子,做出這等事來,肯定也是情非得己,一時荒唐罷了。
「醉酒啊……情有可原,別太自責。」他拍著沈瑤的肩,安慰著。
「可是,他就這樣一直避著我,真不知該怎麼辦才好,想要贖罪都找不到著手之處。」他滿腔無奈的長歎不已,又不住的說道,其實自己早已真心喜歡上他,不過顧慮到月娘的關係一直不曾開口,沒想到,還未來得及訴衷情,便犯下了這不可饒恕的錯。
好心的鄆王楷並不知他隻是三分真情七分做戲,趕緊承諾十餘日後自己返京之時,定會繞回去看看那少年,幫沈瑤勸他回家。「我看這孩子並非不明事理之人,你送他的玉簫也一直在用著,他心裏應該也有你的一席之地。放心吧。」
「那自然很好,一切就拜托您了!」沈瑤拽起鄆王楷的手,喜色滿麵。
正如鄆王楷所說,半月之後他又去見了一次如星,誠懇的為沈瑤說情,也正如他所料,在如星心中早已深深烙下了沈瑤的身影。其實,一切都在他計算之中,即便不用鄆王楷出麵,如星也遲早會自己回來,有他推波助瀾,不過是減少一點沈瑤等待的時間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