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盼香樓出來之後,胡蝶和胡二走了一路,最後兩人來到一條寬闊的長街。
街兩側掛滿高高低低顏色鮮豔的幌子,被晚風吹的獵獵作響。但深夜裏沒有幾家店鋪開張,顯得有些寂寞。
濃烈的酒香依然飄滿這條街,胡蝶輕車熟路的找到傳出酒香的酒家,隨便選了張長凳坐了下來。胡二緊緊跟在後頭,在她的對麵坐下。店裏擺了四五張桌子,此時沒有其他人,冷冷清清。
老板看到胡蝶,略略感到驚訝,然後擺好酒杯又送上一壺溫酒和小菜,無聲退下。
胡蝶見東西都上來了,一邊倒酒一邊吃著小菜。坐在對麵的胡二從盼香樓出來之後都沉默著,因為自己的關係又給胡蝶添了麻煩,心中有愧低頭不敢語。
“喝吧。”胡蝶幫他斟滿。
胡二怯怯應是,端起酒杯就喝了下去。這酒相當烈,酒水順著喉嚨流下去,就像一團火沿著喉道一路燒下去。而且他喝的太快被嗆到,難受的咳了幾聲,被辣得眼睛都紅了。
“嗬。”
胡二聽見對麵的胡蝶小小聲的笑了一下,然後他一臉不解的看去。但胡蝶沒有看他,隻是無言的望著酒杯,輕輕搖晃著杯裏的酒。
最後胡二還是忍不住問了:“胡蝶姐姐,你怎麼會到盼香樓的啊……”
見識過她那般蠻力之後,再看看她。胡蝶做事的時候很勤快,為人也直爽豪邁,若是家裏沒有錢,可以多找幾份工作來幫補家計。去做體力活也完全沒問題,大概沒有幾個人的力氣能比她的大。為什麼會在那裏工作呢……
“你能想象,我以前是什麼樣子的麼?”胡蝶還是那樣看著酒杯。
“不。不知道。”
她看著酒杯裏的倒影,摩挲著杯口邊緣,緩緩道:“小時候的我,滿臉的麻子,皮膚黑黃黑黃的像是在煤堆裏滾了一遭,特別醜。”似乎是覺得還不夠形容有多難看,她又念了好幾次特別醜。
“這樣……啊。”對著這張美得不可方物的臉,胡二覺得她的話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也不知胡蝶有沒在聽他的回答,隻自顧自的說下去:“那時候我還住在當時救你的那片郊外。因為長得不好看,同齡的孩子都不願意我玩,甚至走近他們些都會對我丟石子。”聽著像是孤單寂寞的童年時,她卻說著說著笑了起來。
“那個時候我的爹和娘都在,他們總是讓我忍著。說是要團結友愛,他們還小不懂事,讓我當個大姐姐包容一下他們。”胡蝶喝下這杯酒,自己又倒滿,胡二注意到她的眼睛開始變得濕潤,“我也照做了。因為爹娘真的很愛很愛我。哪怕家裏再窮,對我也沒有吝嗇過一分一毫。我想著隻要有他們在,我就什麼都不缺了。外麵的人對我再過分我也可以接受。可是他們還是走了,一點預兆都沒有……突然,突然的隻剩下我一個人。”
“那府裏的夫人是?”
胡蝶沒回胡二的話,一杯又一杯喝著。
追憶往昔,讓她坐在肩上看煙花的爹,抱著她到店鋪裏選最好看布匹的娘,和人聊天沒幾句就要扯上自己女兒的爹,每天換著花樣給自己女兒紮頭發的娘。仿佛這個滿臉麻子黑醜黑醜的小姑娘是上天給他們最珍貴的禮物,任誰都比不上的可愛小公主。
過去一幕幕回閃,那些最簡單最溫馨的歲月編織成一張張甜蜜的畫卷,陪伴她度過多少個不眠夜。
“他們走的時候,我隻到這裏隻有那麼高。”她比劃了一下,還不到胡二的腰那麼高。“最開始那陣子我還沒回過神來,也不記得怎麼撐過去的。當我回過神來之後,暫住在附近的小少年跑過來對我說,‘你要不要來我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