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不過是換了手罷了。既然還是賣人,賣給一個男人總比賣給妓院上百個男人強,可是……誰又知道這人會不會再將她轉手他人?
這個人一個偶然的決定,就好像在賭她的命運一樣。
悅悅遲疑地看著眼前的男人向她伸出來的手,這是一隻解救她命運的手,正等待著要拉她一把。
“起來吧!”霍毅輕聲說著,“叫我霍毅,霍去病的霍。”
“霍……霍先生,你要去哪裏?你會順路經過鬆元崗嗎?”
“你叫什麼名字?”霍毅懶得回她話,徑自問道。
“林悅悅,雙木林、喜悅的悅……我老家在銅山城,逃難來到了鬆元崗,我爹身體不好,為了還債過日子,才把我賣給人的。我還有兩個弟弟、一個小妹,他們還需要我,請你帶我回家,我一定、一定、一定會想辦法還你錢——”悅悅雙手緊合拜求,像連珠炮似的說個不停。
霍毅皺起眉,心裏頭想著,唉!自己是少了哪根筋,剛剛真該挑一個不說話的才是!
“你讀過書?”霍毅問。
“讀過!我爹也是個讀書人,做過徐州劉官爺府裏的書辦,爹爹教我讀過百家姓、四書五經,我還跟劉官爺府裏的孩子們伴讀過。可是……劉官爺惹上官司,丟了官帽,把許多仆人還有我爹都給辭掉,到南方去了。我爹爹說亂世文章不值錢,可是他身體不好,做粗活做不來,家裏孩子又多,日子才會過不下去。我可不是騙人的,我和我娘還會替人做衣服、結纓絡,還會做幾樣拿手的北方菜——”
“你會英文嗎?”霍毅聽她說在大戶人家裏陪讀過,心想現在的有錢人家多少都會沾些洋墨水,他一時興起就隨口問道。
“什麼鸚鵡?我沒有養過鸚鵡,倒養過十姐妹,它們嬌小玲瓏的比鸚鵡好看,也好養多了——”
“是英文!外國話!”霍毅大吼一聲,悅悅登時嚇了一跳,想不到這個話不多的男人火氣還蠻大的。
“不會。”這下悅悅不敢再多嘴。
“你不是上過學堂?”
“是啊!可是北方的學堂還不時興說外國話,我聽說在上海、天津有很多尖鼻子、藍眼睛的外國人,還有洋學校、洋教堂什麼的,可惜我沒有見過。”
霍毅不想理她,徑自將馬牽到悅悅跟前,悅悅說完話,不知所措地呆立著。
“上馬!”霍毅指揮著說。
“我嗎?”悅悅腦子裏閃過幾十個疑問,卻還是不敢說出來。
霍毅睨著她說道:“還有別人嗎?”他本還想說什麼,但意會到她一定沒有騎過馬,隻好拉近她,兩手合握著示意要扶她上馬。
悅悅伸出腳,踩在他的手掌心上用力一躍,整個人就直趴在馬背上,當他牽動馬兒後,悅悅才開始慢慢適應馬的律動,勉強挺起胸膛來,居高臨下地張望這雨後的景象。
她這時才敢大膽地打量這個男人。他沒有結辮,頭發短短的不過三寸長;更奇怪的是他並不是穿馬褂,而是穿著一件白得亮眼的硬領長衫,緊緊地係在黑色的長褲裏,腳下蹬著一雙磨平的棕色長靴。這種打扮她在鬆元崗的市集裏見過,當洋人一腳踏進了中國,什麼怪樣衣服就全都出籠了。況且小老百姓隻求三餐溫飽,根本不管是誰當家,早就見怪不怪。
“咱們要去哪裏?”悅悅知道自己隻有跟著他走的分,別無選擇。
“雨小了,該走了……跟著我就是。”
聽他好不容易說了三句話,悅悅鬆了一口氣,心想,起碼他看起來像是個正派人物。如今她還籌不出一百兩來贖身,看情形隻有跟著這個叫霍毅的男人走一步算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