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還是牽著宋隱的右手放進了自己大衣的口袋裏。在他們彼此絞纏的手指上,價值懸殊、卻又同樣貴重的戒指已經被同化到了相同的體溫。
好在沒有風,戶外的冷尚且處於能夠被接受的程度。他們互相依偎著,穿過池塘上的回廊。
在表麵結冰的池水下麵,幾條錦鯉正試圖啖食那些落在冰麵上的紫藤花瓣,這吸引他們駐足觀看了一會兒。緊接著,齊征南又領著人沿來時的道路逆行,不一會兒麵前就出現了一座精雕細刻的中式影壁。
繞過影壁便是這座中式宅院的朱漆正門,兩側遊牆環抱、門上覆著積雪斑駁的屋簷,簷角下垂掛著一對喜氣的大紅燈籠。
“我們要出門去?”宋隱讀懂了齊征南的意思,卻又卡在了思維定式裏:“可門外不是隻有大霧、而且還很危險嗎?”
“你說的那是執行官的安全屋外。”齊征南糾正他,“至於這裏嘛……敢不敢自己出去看看?”
看看就看看,難道還怕齊征南做出什麼害他的事來嗎?宋隱一撇嘴角,把手從齊征南的口袋裏抽出來,邁上兩級台階,一把抽掉長長的門栓,將高大又沉重的桐木門板推開了一道縫隙。
隻聽“嗚”地一聲寒風呼嘯,一大股鵝毛雪花迎麵撲來。宋隱的鼻子一陣發酸,他默默回過頭,把臉按在齊征南厚實的胸肌上暖了一暖,然後才重新向外望去。
門外沒有大霧,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條寬敞整潔的小巷。地麵上鋪著厚厚的雪毯,筆筆直延伸向目力所能及的最遠處。
巷子裏的雪還是有顏色的——小巷的左右兩邊,每隔幾十米就高懸著一對大紅燈籠,將潔白雪地映得一片通紅。
不,那並不僅僅隻是燈籠而已。
宋隱很快意識到,那些燈籠所在的位置,應該是一座又一座的宅邸,每一座都和他們背後的宅院一樣,是屬於其他戰隊的私有產業。
無數的宅邸鱗次櫛比,阡陌縱橫之間交織出了一座白牆黛瓦、古色古香的小小城鎮。
“不想再走遠一點看看?”齊征南輕輕推了宋隱一把,“外頭還有很多熱鬧可以看。”
一聽有熱鬧,宋隱怎麼舍得放過。倒過來扯著齊征南的衣袖就往外頭走。
兩個人踩著嘎吱咯吱的積雪,沿小巷往前走。很快就路過了那幾座高掛著燈籠的宅邸——有一些大門緊閉,隻在台階下落了一堆鞭炮紅紙,空氣中殘留著一絲火藥味。可也有幾扇門戶熱情地敞開著,還隱隱約約可以聽見說笑聲,從庭院深處傳出來。
他們又往前走了十來步,隻見右前方高大的徽派白牆上方,冉冉升起了五六盞碩大的孔明燈。他們加快了腳步,朝著燈籠升起的方向趕去。
拐過幾道彎,小巷變成了寬闊的大路,身邊也開始出現了越來越多的同行者。
最後爬上一個陡坡,宋隱的眼前頓時豁然開闊——前方是一座半大不小的廣場,中央是一個結了冰的大池塘。此時此刻,廣場上聚集了好多好多的人,放孔明燈、放煙火,溜冰的、打雪仗的、堆雪人的,甚至還有純屬業餘的舞龍表演,技藝不精,倒像是一條喝醉了酒、歪七扭八的大蚯蚓。
在紛飛連天的大雪裏,很難細細辨別出這些人的麵容乃至性別與年齡,但是這些也根本就不再重要——這一刻,所有的麵孔都是開心而忘憂的,它可以是任何人、也應該是任何人。
在這並非人間的煉獄深處,永遠不會缺少刺激和獵奇的景象,反倒是這些平凡樸素的人間煙火,更加令人著迷,甚至挪不開眼睛。
兩個人牽著手,沿廣場邊緣慢慢走動著。因為不想被人認出來,所以與人群保持著一定的安全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