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和往常無異,父親喝的爛醉,先是用手打我,然後因為酒勁沒了力氣,就用酒瓶砸我。玻璃割破了我的皮膚,血流了一地。
我早已沒力氣哭,用手臂護住要害部位,不至於被他打死。
我又暈了過去,醒來的時候還是夜裏。我一點點爬到櫃子旁邊,那裏有處理傷口的酒精和鑷子。
一切都和平時一樣,我取出最後一塊玻璃片,看著倒在地上的父親,猛然感覺有什麼不對。
四周靜得可怕。
我本能的後退,然後貼在牆壁上。我心髒跳得厲害,說不出的恐懼感讓我快要昏死過去。我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但就是不同,和以往不同!
後來我才知道,父親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甚至連呼吸聲都沒有。
他睡得好沉啊!
我猶豫了很長時間,最終害怕戰勝了恐懼。我想要推醒父親,因為這黑暗、這寂靜,實在太難熬了。我用了很大力氣,甚至要將他翻過來,他卻一動不動。
他的手很涼,和地磚一樣的溫度。我以為天氣冷了,就找了一床被子壓在他身上。但我知道,那是七月,大家都熱的穿不上衣服,他怎麼會這麼冷?
我在他旁邊坐了一會兒,他的手還是那麼冰冷。我看著壓在他身上的被子,以為不夠厚,便又拿了一床。
我就這樣,直到將家裏所有的被子、衣服,都堆在了父親身邊,才猛然感覺,真的有什麼不對了。
他睡得好沉,身上好涼啊!
我不記得自己怎麼挨到天亮,隻知道家門被打開的時候,那個啟用父親的村幹部,正站在門前,震驚的望著客廳裏滿地的衣服被子,以及蜷縮在父親屍體身邊,死死拉住他早已冰涼僵直的手的我。
父親的葬禮,我就那麼僵直的站著,望著衝天的火光。
在我稚嫩的思想裏,不懂什麼是死亡。我哭得撕心裂肺,感覺所有人都是壞人,他們將我的父親放在樹枝上,然後點燃。
那個村幹部,便抱住我,像哄小孩一樣。
後來,我被他收養。他也和父親一樣,是知識分子下鄉做指導的。姓劉,叫翰文。
他問我叫什麼名字,我搖搖頭不知道。他有些震驚,半晌沒有說話,最後開口:“你父親姓蘇,母親姓張,就叫你蘇長吧。”
於是,我便有了這個不倫不類的名字。
劉幹部家沒有女人,卻有一個比我大兩歲的兒子。他在念初中,背著村裏人很少會有的書包,踩著自行車從學校回來,看見了忽然多出的我。
他吃了一驚,然後露出很厭棄的表情:“你什麼人,怎麼在我家,快滾出去!”
我隻是呆了似的望他,他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個子高高的,看來挺瘦弱,T恤之下的肌肉,卻看得清清楚楚。他有一雙晶亮的黑眸子,望著人的時候,分明是在憤怒,卻讓你怎麼也不能氣回去。
“昊兒,以後她是你妹妹,叫蘇長。”
房間內,傳來劉幹部的聲音。
劉昊冷哼了一聲,似乎懶得多看我。我不知哪來的勇氣,竟貼上前去,叫他哥哥。他眉頭一皺,厭棄的從我身邊跳開,然後衝進衛生間,洗著被我碰過的左手:“別碰我,誰是你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