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錦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就盯著那幅棺材,然後朝著棺材走過去,她輕輕將手放在棺材上,就像放在母親的臉上一般,隻是棺材是冰冷的,真冷啊,冷得她想趕快把手拿開,跟母親一點都不像,母親永遠都是暖的,母親的手是溫熱的,臉是溫柔的,一點都不像這冰冷冷的東西。
蘇錦摸著棺材,將頭靠在上麵,感受著母親存留在這世界上的最後一縷氣息。
春雨和銀杏,珠兒隻能在一旁站著,不敢說話,也不敢發出任何動靜,不知蘇錦想做什麼。
但是她在棺材上趴了一會兒,又用手摸著棺材笑了笑,後退了兩步跪了下來,認認真真地磕了幾個頭,然後就一直在地上跪著。
時間有點長了,春雨瞧著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便叫銀杏去拿了蒲團過來,將蒲團放在蘇錦旁邊勸道:“姑娘,天冷,地上涼的很,您好歹跪在蒲團上。”
蘇錦沒有動。
她覺得這樣挺好的,膝蓋足夠疼的話,就會分散她的精神,心就不會那麼難受了。
春雨回頭去看珠兒,珠兒也微微搖頭,現在蘇錦不哭不鬧,他也不知該如何辦。
母親活著的時候,她那麼任性,說離開就離開,幾年不回家,叫母親為她擔心,哭傷了眼睛,好容易等到她回來了,母親那麼高興,那麼輕易就原諒了自己當初的不告而別,但是偏偏自己又連累了她,她為自己進了大牢,如今連性命也丟掉了,母親一生都是為自己,自己卻總是叫母親擔心受累,甚至連她最後一麵也沒有見到。
蘇錦跪在地上,慢慢地甚至感覺不到膝蓋上傳來的涼意了,她這一生對不起母親,欠她良多,希望母親下一世不要再遇見自己這個不孝的女兒,她應該有一個更懂事,更孝順,不必她跟著擔心受苦的女兒在她跟前盡孝。
雖然擔心她的身體,但是現在誰也不敢勸,隻能讓蘇錦就這麼跪著,拿來的蒲團就在旁邊放著,蘇錦沒有要用的意思,春雨也沒敢再勸。
他們其實都想著蘇錦這樣虛弱,說不定跪一會兒便要暈倒了,到時候正好趁她睡著的時候將人安葬了,她也算是送過一程了,免得再見了傷心,誰知蘇錦這一跪就是一天,沒有暈倒,也沒有站起來。
春雨越想越覺得不能這樣下去,這麼冷的天,這麼涼的地,這麼個跪法,便是人沒有暈倒,膝蓋也要廢了。
想了想春雨過去勸她:“姑娘,夫人向來最疼你了,如今若是看見你這樣,定然走也走的不安心,我知道您要盡孝,但也跪了一天了,跪出毛病來,夫人在天上看著也心疼。”
蘇錦沒有動,她就這麼看著棺材,想著母親,想著年輕時候的母親,年少時候的自己,那個時候,她還是天真爛漫的孩子,母親也是弱柳扶風的美人,雖然大夫人不待見他們,爹爹也並不怎麼見她們,但是母親給了她足夠的愛,小時候的她過的依舊很快樂,再想起那樣美好的時光令人唏噓,造化弄人,誰也不曾想過人生會走到今天這一步。之所以會發生今天這一切,都怪她自己,若不是她喜歡上了李玉書,就不會有後來這些事了,大夫人不會為給大姐姐報仇想要勒死自己,自己不會失語,母親也不會為了救自己失手殺死大夫人從而入獄,若不是入獄,也不會病重慘死獄中,說到底都是怪自己,是自己太任性,她本來就不應該跟李玉書在一起,為什麼最後還是經不住誘惑。她現在還並不知道其實是因為李玉書在西南斬殺了楊大人的舅舅母親才會慘死獄中,若是知道了這件事,隻怕更不知道該如何自處,更不知道該如何麵對李玉書。
她心裏明白李玉書從來沒有錯,他隻是喜歡上了不該喜歡的人,他對自己已經足夠好了,等了自己那麼多年,追了自己那麼多年,為了自己他做的也已經足夠多了,她好像也沒有錯,她沒有奪人所愛,大姐姐喜歡的另有其人,她沒有對不起大姐姐,可是事情的發展超出了她的想象和控製,好像越來越糟糕了,命運好像一直在跟她開玩笑,她怎麼都躲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