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段(1 / 2)

就不知尊師為何物的小少爺自然就也對顏顏直呼其名或直譯為章小姐,聽起來怪怪的。

自從高中畢業以後,顏顏就不喜歡對人介紹自己姓章,她總是徑直說自己叫顏顏,以至於很多人都以為她姓顏名顏。

好像不提那個姓氏,就能斬斷同自己生身父親的關係似的。

顏顏冷著臉讓開,請他進來:“不是失約,是覺得自己不配教你這位堂堂正正考上來的法學院高材生。”

陸堯毫不驚訝,嘿嘿笑了一聲:“你剛才是不是聽見了什麼呀?嗬嗬,我是故意的,我就是想試探一下,看你記不記得我,沒想到你這麼開不得玩笑!”

顏顏把雙臂抱在胸`前,麵無表情地看著他。有這麼開玩笑的嗎?

而且,他說想試探一下看她是不是記得他。她為什麼要記得他?

顏顏這才仔細打量了一下陸堯,心裏有些明白了。

他長得很挺拔,有一張帥氣得略嫌奶油的臉,絕對是大學校園裏無數女生會為之心跳失眠的王子形象。

也許有很多女生都或明示或暗示地告訴過他他是如何地令人一眼難忘吧?

顏顏在心裏冷笑了一下,這和自己有什麼關係?你長得再帥,在我眼中也不過是個沒長大的小弟弟而已,我為什麼要記住你?

她報複式地故意問他:“我應該記得你嗎?”

畢竟還嫩,陸堯果然就有些掛不住,強作不在乎的臉上露出幾分失望來:“顏顏,我應該是那門課上唯一一個有問題不找老頭子直接找你的人吧?”

他這麼說顏顏就想起來了。他是找她問過一個問題,而她之所以會記得,倒不是因為他是唯一一個越過林登先生直接問她的,而是他所問的是一個非常基本的問題,即國際法到底算不算真正的法律。

這個問題本身的確是國際法上一個較大的難點,但是他的問法顯得很初級很低幼,並沒有具體地就某個要點進行深入剖析,而是直愣愣地就問:“顏顏,我怎麼覺得林登說了老半天什麼都沒說呀,國際法就是很虛無嘛!”

顏顏有些好笑,也有些本能的對後進生的不耐煩。但她體諒這些學生的英語能力,就這門課而言,大多數人畢竟還是不太過關,就還是沉下心來好聲好氣地幫他總結林登先生剛剛才一條一條邏輯分明地列出來的要點:“既然有這門法律,你們院還下了這麼大力用中英文開了這門課,甚至從國際法學界最權威的劍橋大學請來了專家,這本身就說明它當然是真正的法。

剛才林登先生特別指出,如果你們還覺得困惑,那麼最容易打破這種疑慮的一種方法,就是這麼聯想:人們之所以會懷疑國際法到底是不是一門真正的法律,最根本的一點就在於它的執行力度實在太弱,依賴於政治的程度太深;我們一直覺得國際法根本不能得到真正的實施,是因為國家與國家之間、或者國家與聯合國之間,並不存在個人和國家之間那麼強烈的實力對比和反差,如果一個國家真的要一意孤行,國際社會並不能夠拿它怎樣,或者說,要拿它怎樣就得付出相當大的代價,因而覺得國家違反國際法而又不會受到懲罰的可能性實在是太大了。”

說到底,顏顏並不是法律專業的,她一邊給陸堯認真講解,一邊把自己的課堂筆記亮給他看。因為寫得快,她的字跡有些潦草淩亂,所以她很體貼地換了支紅筆,不斷勾出關鍵詞,並且在她覺得必要的地方迅速寫上中文翻譯,幫助陸堯理解。

因為講得投入,她沒有注意到陸堯的心猿意馬。他抿著薄唇,目光從她的筆記上輕飄飄地掠過,如果那不是她寫的字,他或許根本連看都不會看。

“……但如果你仔細想想,其實國內法也隨時都存在著許多被違反的情況,可是那麼多嫌疑人逃之夭夭逍遙法外終成死案,卻並不否定——比如說刑法——的法律屬性,對吧?

這句話的意思,你看,基本上就是咱們中文裏的無規矩不成方圓。國際社會一定需要法律來規範,因為法律的存在本身就是有意義的,它至少可以讓所有國家在進行任何行為之前三思而後行,采取一係列行動盡量讓自己的行為合法化。而在違反國際法的情況發生之後,相應的處理固然往往是雙方妥協的結果,但是‘雙方妥協’也就意味著違犯方也承擔了一定的後果。

而事實上,即便是國內法,也處處存在著妥協的痕跡。國際法固然遠非得到百分之百的遵守和執行,固然在不同的情況下效果迥異,卻也絕不是零。國際社會要懲罰一個國家雖然可能要付出慘重的代價,一個國家要違反國際法所付出的代價卻也並非更小。

所以應該承認,在許多方麵,國際法和國內法並不存在本質的差別,所不同的隻不過是量而已,個中原因除了靜態的區別之外,從時間上看,國際法的發端比國內法晚,發展比國內法要緩慢,也不失為一個根源。”

陸堯看著顏顏,越來越覺得有意思,有味道。如果光看她的長相,你會覺得她是那種開口閉口隻談文學與情感的女孩子,可是此時此刻,她滿口所說的卻都是這樣用麵無表情的邏輯連綴在一起的冷冰冰的詞彙,像是在隻對他展現她平常輕易不示人的一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