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香一下子明白過來,“原來三爺是要去顧府上求官?”
祝媽媽嫌她用詞直白,“本來就該是他的,不過是提醒那府上老爺一句,再不濟也是兩榜進士,哪有鎮日賦閑在家的道理。還是太太明智,知道要走顧府的門路。”
含香想了想,忽然追問,“媽媽,什麼是兩榜進士,究竟是哪兩榜啊?”
祝媽媽被問得一愣,心知自己答不上,又怕失了麵子,故作厲色,“淨問些有的沒的廢話,早起叫你摘的棗子呢?成日家偷懶,回頭等三爺發跡了,頭一個就打發了你。”
含香撇撇嘴,扭身自去撿拾地上落棗,隻在心裏嘀咕,家裏統共就兩個使喚人,總不好打發了年輕的,留下老的罷?三爺最是厚道,再幹不出這樣的事來。
午後市麵上行人漸多,各家店鋪門前又熱鬧起來,顧承走了兩條街,遠遠望見瑞安堂外排了一長串等著取藥的人。他將方子拿在手裏,不急不緩地進了鋪子。
掌櫃的一見他來,先含笑問安,“三爺今兒得空過來,快請,裏頭坐。”
顧承衝著他拱手,“吳掌櫃生意興隆。”回首望了一眼門外,“您這買賣愈發紅火了,可喜可賀。”
“全靠街坊鄰居照應,三爺您給麵子。”吳掌櫃笑得雙眼眯成一條縫,“令堂的咳疾近來好些?上回開方子還在六月裏,如今出了伏時令不同了,我又將幾味藥略作了改動。想著您這些日子該過來,就叫夥計早早預備下,您直接拿了就是,不必在外頭太陽地裏曬著等。”
顧承忙笑著道謝,他從來不白承人情,便從荷包中掏出一錠銀子。這是多出藥費的部分,吳掌櫃一見,笑著擺起手來,“三爺忒客氣,這叫我怎麼好意思。”
“您要是不收,那可就該輪到我不好意思了。”顧承微微笑著,他這人眉眼生得本就溫和,一雙眼睛好似一頃碧水,幽深處帶著寧靜,尤其是笑起來的時候,好像隱隱能透出些水氣。
吳掌櫃不過客氣一句,又是對著這樣的笑容,無論如何不忍拒絕。雙方銀貨兩訖,顧承又問,“還有事麻煩掌櫃,家中老媽媽患了風濕,不知櫃上的膏藥能否祛除病痛,我想先求兩幅試試。”
吳掌櫃道,“三爺算是問著了,這膏藥是用新下的狗皮製成,祛風濕最是有效。不過……”他伸手一指門外,“不瞞您說,排隊的全是買膏藥的,當著這麼多雙眼睛,我不好給您一人兒單拿,您瞧是不是……”
顧承笑著點頭,“不敢勞煩掌櫃,我自去外頭排隊。”又拱手道過謝,才辭了吳掌櫃,退到門外隊尾處安心靜待。
隊伍像條長蛇,前進的速度也不夠快,顧承向來是有耐心的人,低著頭望著地,一麵思忖著接下來要辦的事。
半晌聽見前方一陣馬蹄聲,他抬起頭,見一頂青昵車停在了瑞安堂前。車後頭跟著幾個小廝打扮的人,倒也無甚出奇,隻一旁站著個少女,膚白勝雪,眉清目秀,衣飾精致華貴,一眼望過去就知道是大戶人家的使女。
那少女仰頭看了看堂上匾額,又俯下`身對著車中人說了幾句話,之後快步進了店裏。她越過眾人直奔掌櫃,初時還作詢問相談,過得片刻,不知掌櫃說了什麼,少女變得焦躁起來。又說了兩句,直跺了跺腳,將身子一擰,甩袖走了出來。
少女清麗的麵容鍍上了一層寒霜,與車內人低語起來,隻見那青呢車微微一動,車簾子旋即被拂開,露出一隻欺霜賽雪的手來。
眼前霍然一亮,從車上下來一位小公子,身量不過十二三歲,單看側臉已覺相貌俊美非常,穿著綠羅褶衫,手中握著一柄泥金折扇。扇子雖不曾打開,卻在手上一徑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