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真有這樣的人存在。”沈寰禁不住朗聲發笑,“那麼,如你所說,你更該收我為弟子,我自當以書中所述為己任,精誠守製,以成大道。”
那人默然,許久才道,“我說過,天道並非私人仇怨,而你的戾氣太重。”
“我的仇,關乎你要守護的道,”沈寰語氣斬釘截鐵,“你見過我所習武藝根底,放眼天下,在我這個年紀能有如此修為的人,隻怕不多。我從前的師傅對我說,我是個不可再得的習武之材。錯過了我,你將來也許會後悔。”
垂目一笑,目露精光,“你肯和我說這麼多,其實,早已存了收我為徒的心思,是不是?”
那人終於笑了出來,點了點頭,“你的心性還需要磨礪修正,我並不著急,這件事容後再議。”
“容後,那會是多久?”沈寰目光如電,“能否許我一個時間?”
那人沉吟須臾,回答,“一個月之後,我會再找你,到時候再說。”他緩緩移步,腳下是一派克製的從容。
沈寰思忖片刻,急問,“你知道去哪兒能尋到我?”
說話間,那人業已越過她,漸行漸遠,流水般的聲音隨風飄至,“宣義坊成順街,巷口第三間。顧氏舊宅,一個月後見。”
沈寰怔忡片刻,良久,無聲歡笑出來,再望眼前荒寂院落,卻原來並不是那人棲身之所。
一個月而已,沈寰自問有足夠耐心等待,然而還不到半月光景,顧宅已先生變故——徐氏的病勢,在暮秋時節突然加重。
起初隻是感染些許風寒,不想遷延幾日,漸成高熱,久久不退。加之她向來身子弱,咳喘不止,這一場風寒倒把從前的病症都招了出來。不過十日功夫,人已虛得離不了床,瘦得幾乎脫了相。
顧承告假,每日專心在床榻前侍奉母親,饒是他身體好,幾天下來也熬出幾分憔悴。沈寰看著心焦,便自告奮勇要替他照顧。
“不必了,我守著就是。”他撫著額角,隻盯著沉睡的徐氏,“你回去歇著罷。”
見他滿身倦怠,還一臉疏離,沈寰來了脾氣,“她是我幹娘,我來照顧怎麼了?怕我不精心?你犯不著這麼想,我再粗,到底也是女孩子。”
顧承聲音不高,卻透著些微涼,“沒那個意思,她是我娘,自然該由我來伺候。”
“這是不想假手旁人?還是不想假手於我?”沈寰不改咄咄氣象,“你這人怎麼就那麼倔!”
恨恨說罷,又不覺看向他,薄薄的肩頭,好像隱約已能透出骨骼輪廓,心中到底不忍,試圖再勸,“家裏一個病人,已經人仰馬翻,回頭你再病了,連個主事兒的人都沒有。聽話,該去歇著就好好歇,這裏有我,出不了亂子。”
顧承一動不動,置若罔聞,半晌才看了看她,又迅速垂下眼,低低道,“我沒那麼容易病,就算真病,不是還有你,能照看我麼。”
這話抽冷子說出來,又是在這麼個場合,竟讓她有些錯愕。旋即不由暗生竊喜,若非此刻不應景,原本這也該是句極俏皮的言語。
倆人說著話,不防徐氏緩緩睜眼,眸光不甚清明,有著病痛交加下的渾濁,望了望二人,喘熄道,“都回去,我這裏沒大礙。叫祝媽進來罷,我正有話想跟她說。”
一時祝媽媽入內,連哄帶勸的將倆人送走,這才好生坐下,預備安撫徐氏。
剛一落座,便聽床上之人發出一聲嗟歎,聲音含悲帶怨,“冤孽啊……”
☆、第19章 夙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