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艾偷偷地謀劃,每天都借著照看花店的機會,從收銀機裏麵拿幾張小鈔。十天後,她攢夠兩百塊。
這天,盛夏回家吃飯,艾家燕看他頂著兩個黑眼圈,頭發和衣服都又髒又臭,忙叫他去洗澡換衣服,然後再吃飯。
盛強罵罵咧咧,作勢要打孩子,問他到哪裏瘋玩,艾家燕忙攔住,怕又生事端。
盛夏溜到樓上,在浴室裏磨蹭好久才收拾好,穿個褲衩,拎著牛仔褲鑽進姐姐房間裏。簡艾正在寫日記,慌忙合上。
“姐……”盛夏欲言又止。
簡艾瞪著他:“玩得家都忘個精光,你可別學壞!”
盛夏苦笑:“我能怎麼壞?不過是泡網吧打遊戲。”
姐弟二人相對無言,分外尷尬,隻聽見老舊電扇吱呀吱呀響。
盛夏問:“姐,過完這個暑假,我們都上高三,你有什麼打算?”
“我不知道,成績平平,也沒有希望考上好大學。我想出去打工,自力更生。”
盛夏在姐姐床邊坐下,低垂著頭,說:“我也想掙錢,讀書無用。”
“你是男孩子,不一樣,要努力考大學,當白領,出人頭地。”
盛夏鼻孔裏哼哼一聲:“好多土豪大款都沒讀過書。”
簡艾拿起筆記本,巴在盛夏後腦勺:“胡說八道,你不讀書難道去工地搬磚嗎?那些白手起家的富豪,千萬人裏才有那麼一個,你就拿來當榜樣?怎麼沒看見那些千千萬萬的炮灰?”
盛夏反駁:“你還不是一樣自暴自棄!”
簡艾語塞,臉紅紅,鼻頭一酸,哽咽說:“若是我爸爸還在世,我一定發憤圖強。如今我寄人籬下,讀大學是癡心妄想。別說我考不上好學校,就是考得上,繼父有錢供我嗎?他隻供得起你一個。”
盛夏埋頭不語,過了好一會兒,才從牛仔褲口袋裏掏出一疊皺巴巴的鈔票。
“這是我偷你的錢,隻剩這些,姐,對不起。”
簡艾一看,隻剩幾張粉紅毛爺爺,其餘都是小鈔。
“你拿了我九千多,這麼短時間就花光?”
盛夏撓頭:“我買遊戲裝備了,花了好幾千……然後,打黑車,被交警查到,罰了我四百塊。還有,請朋友唱歌,吃飯……”
簡艾哭笑不得,氣不打一處來,狠狠擰他幾把。
“剩幾百塊還給我有什麼意思?錢你攢著吧,別再亂花。”
簡艾把盛夏趕出門,鎖上日記本,關燈睡覺。
這一夜,她居然睡得分外香甜。
第二天清晨六點,艾家燕和盛強還在呼呼大睡,簡艾拎著她的小箱子,偷偷摸摸下樓。她不想驚動任何人。
下到店鋪,不成想,盛夏躺在店堂的沙發上,手裏捏著手機,吹著空調,睡得正甜。盛家條件簡陋,隻有店鋪裏裝了櫃式空調,另外就是盛強屋裏一個小空調。盛夏肯定是怕熱,才跑到花店裏睡。
簡艾站在那裏,屏息看他。嘴唇上緣一圈細細絨毛,很快就會變成胡須,要成大人了。她心中不忍,拎起薄毯,給他蓋好。
她拉開卷簾門的時候,盛夏醒來。
“姐,你去哪?”
簡艾僵在那裏,卷簾拉開一小半,屋外微弱的光線照進來,仿佛預示著跨出去就有光明未來。
“我……這家裏,我實在待不下去了。”
“你要離家出走?”盛夏瞪大眼睛。
簡艾不吭聲,等於默認。
盛夏一咕嚕爬起來,一把抱住:“姐,別走,你走了,這家還像家嗎?”
“你還有你爸,嗯,我媽也會對你好的。”
“我不管,我要姐姐!”
簡艾哭了,抱了他一會兒,她掙脫開,低聲說:“我必須走,咱們微信聯係,我已經買了一張新的手機卡,回頭把號碼發給你。”
簡艾狠狠心,離開了這個讓她又愛又恨的地方。
艾家燕是在四個小時之後才發現女兒失蹤,她把屋裏屋外找了個遍,最後發現壓在枕頭下的一張紙,寫得很簡單。
“媽,我已經十八歲,成年了。謝謝你這麼多年來的養育之恩,世界那麼大,我想去看看。如果我過得快樂,我會來探望你,哪怕日子艱難,我也會努力活下去。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路,哪怕頭破血流,也要走完。別試圖找我,隻要你還和那個臭男人在一起,我絕不會回來。媽媽,你把我拉扯大不容易,我永遠愛你,無論我在哪兒。”
艾家燕眼前一黑,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得昏天暗地。
怨誰呢?怨盛強的好色殘忍,怨自己的懦弱無助,怨命運不公?
楚天闊覺得很奇怪,最近開車路過盛家花店,都沒有看見簡艾,而她也沒有到江灣新天地來找他。他猶豫是否要打電話聯係,可是又放不下身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