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車上,二人都不說話。簡艾望著窗外模糊的夜景,心思煩亂。回到大宅,死一般地靜,管家迎上來,低聲囑咐:“小姐今天心情不佳,吃了安眠藥好容易才入睡,你們動靜小一點,讓她好好睡睡。”
楚天驕狀若罔聞,咣咣咣跑上樓梯,把門關得震天響。
半夜,楚天闊還沒回家,簡艾窩在床上,給他發消息。
“你還在醫院嗎?冷不冷?累不累?”
過了一會兒,楚天闊才回:“還好,父親醒了,我在陪他。勿念。”
她略放心些,迷迷糊糊睡著。
第二天早餐時,隻有楚天驕和簡艾兩個人,隔著一張長桌對坐。楚天驕把盤子裏的荷包蛋戳個稀爛,叫管家過來。
“蛋煎得太老,火腿三明治沒切邊,叫廚子重做。”
管家不吭聲,把盤子撤下去。簡艾悶頭吃麵前的紫米粥和蔥油蛋餅,隻當自己眼瞎耳聾。
楚天驕冷笑一聲:“看你,像豬一樣,廚房送什麼爛糟糟的豬食上來,你都吃得下去。”
簡艾放下碗筷,盯著楚天驕,緩慢而清晰地說:“我不像你,是有錢人家小孩,錦衣玉食,奢靡浪費。我隻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有熱騰騰香噴噴的飯菜,我就很滿足。我小時候家裏窮,早上哪有現做的早飯,都是路邊隨便買個包子啃。”
楚天驕沉默,管家送上重做的早飯,他卻沒了胃口,隻把冷掉的牛奶喝到底。
簡艾起身要走,楚天驕叫住她:“你去哪裏?周末,你不陪我玩嗎?”
簡艾覺得這人實在不可理喻:“你爸爸還在住院,你有心情玩?就算不去陪伴,至少也在家做做功課吧!”
楚天驕聳聳肩:“我哥在。天塌下來,也有他扛著,輪不著我。”
簡艾搖頭,覺得跟楚天驕無話可說,無法溝通。她朝門外走,楚天驕在她身後說:“簡艾,你別盲目崇拜我哥,以為他是這世上最完美的好男人。他的心比我的更冷,更硬,他絕不是你所想象的那種溫暖的男人。”
簡艾站定,回過頭來。楚天驕逆光站在餐廳裏,身後,清晨的陽光穿過玻璃窗,金色的塵埃在光柱裏旋舞。
她看不清他的臉,想一想,說:“也許,他在我麵前,和在你麵前,是不同的兩個人。不管你怎麼詆毀他,可是,我偏偏就喜歡他。”
她離開,楚天驕佇立許久,輕聲吐出三個字:“笨女人。”
簡艾一整日沒出門,到傍晚,她到廚房找吃的,碰巧遇見管家在催廚子把雞湯裝好,要帶去醫院。
她自告奮勇:“讓我去吧!”
管家心知這個小女孩最受寵,便順水推舟做個人情,讓她跟著司機去醫院。出得大門,簡艾看見一個消瘦高挑的人影在園子裏禹禹獨行,定睛一看,是楚天語,她穿著件家常開司米羊毛大衣,沒梳妝打扮,像個遊魂。
她走上前去問候。
楚天語臉色蒼白,有氣無力地說:“你要去醫院嗎?替我問候父親。我今日身上乏力,實在懶得出門。”
簡艾忙拉住她的手說:“天語姐,你快回屋烤暖氣,外麵凍死人,別傷風。”
楚天語摸摸她的臉,微笑說:“你真是貼心,怪不得哥哥寵你。”
到達醫院,簡艾敲敲門,許久沒人應。幸好有護士來查房,簡艾低語幾句說明來意,這才跟著進屋。趙女士並不在,楚家兩個男人一個躺在床上,一個躺在沙發上,都昏睡著。
護士蒙著口罩,不說話,隻量了量血壓,悄無聲息地出門去。
簡艾把帶來的吃食放在桌上,看楚天闊橫躺在沙發上,雙臂環抱,眉頭深鎖,白襯衫皺得一塌糊塗,身上胡亂搭著一條薄毛毯,似乎在睡夢之中也有卸不掉的千斤重擔。
屋裏有些悶,暖氣烤得人頭昏。
簡艾挨在沙發角上,坐得腰酸,忍不住,用一根手指,輕輕描摹他濃密的眉毛,劍眉星目,便是形容這般好看的男子吧,連疲倦在眼角印下的淺淺皺紋,都那麼性感。
正出神,手指被抓住,楚天闊睜開眼睛,一雙深邃黑眸含笑看著她,低聲說:“趁我睡覺,吃我豆腐!”
簡艾忙抽回手,羞道:“我看你臉上有個髒東西,幫你擦擦。”
楚天闊不去拆穿她,隻問:“帶好吃的來了嗎?醫院的飯菜難吃得要死。”
簡艾忙說:“有的,大廚燉了雞湯,濾過兩遍,一點油氣都沒有,是給楚伯伯喝的。另外還有雞蛋火腿三明治和咖啡,給你。”
她忙著伺候楚天闊吃喝,他手機卻震起來,簡艾收聲,靜悄悄替他把咖啡從保溫壺裏倒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