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木秀於林,風必摧之(1 / 2)

楚天語溫柔地笑笑,摸摸簡艾黑亮的短發:“你也很棒呀,聽說你的作文得獎了,以後要當大作家,得諾貝爾獎!”

簡艾撓撓頭,反而尷尬起來:“哎,我冷靜下來覺得自己太嘚瑟,不過是一篇作文,上躥下跳地逢人便說,恨不得拿大喇叭公告全世界。”

楚天語淡然地說:“人生瑣碎無趣,難得有得意之事,便隨心所欲地得意一番,有何不可?我八歲那年,在人民大會堂裏跟一位世界知名的大師同台演奏鋼琴,母親也是興高采烈地呼朋喚友,四處打電話,通知所有人去捧場,鮮花堆得家中客廳裏都沒地方坐人。那真是美好的回憶,小孩子不會覺得害羞,歡喜就是歡喜,特別純粹。”

提起“母親”,簡艾突然覺得心驚肉跳,何時開始她將別人家當做自己家?有此喜訊,卻隻惦記著跟楚家人分享,全然忘記跟母親閑話家常?

人真是無情無義的動物,得了好處,便忘了出身。

當夜,簡艾在日記本上寫道:

其實我很慚愧自己沒有一技之長,一樣樂器都不會。如果人家問我會什麼才藝呀,我總不能吹噓自己不會彈琴不會跳舞,可是文采蓋世吧。現在什麼時代,難不成還能當場表演七步成詩?會寫文章有什麼用?不過是自娛自樂。

另外,我過慣了好日子,竟然漸漸忘記了母親,該死,該被拖出去槍斃一百次!

第二日在去學校的路上,簡艾到底下定決心給母親打了個電話。楚天驕在車裏,她不得不壓低聲音,捂住話筒。

“……哎,是的,特別有名的一個作文比賽,你問盛夏呀,他肯定聽說過……嗯,沒有獎金……不是為了錢呀!……學校獎勵我一千塊……媽媽,我把這一千塊送給你,這是我長這麼大第一次掙錢!……媽媽,我想你……我愛你媽媽……”

絮叨許久,簡艾這才收起手機。

楚天驕似笑非笑地盯著她看。

“瞧你那小人得誌的樣子!屁大點事兒吹得震天響!”

簡艾不怕他嘲諷,因為楚天驕可不是那種完美到無懈可擊的人物。

她瞥他一眼:“至少我有點成績可供吹噓,你呢?回國後你可曾做過一件值得誇耀的事?”

“你在諷刺我一無是處?”

“不敢不敢,我不了解你,不便評價。”

二人拌嘴炮,直到進教室,上課鈴已經響起,楚天驕還狠狠從後麵扯了一把簡艾的頭發。她氣得罵他:“幼稚鬼!”

老師走進教室,楚天驕一如既往地在座位上放空走神。清晨的陽光穿過窗外的梧桐樹灑進教室,落在桌麵,落在手上,碎金一般。

他在一片陽光裏張開手,看見手指上纏著一根烏黑的頭發,仿佛仍有餘香。楚天驕抬頭,看見簡艾那顆圓圓的,小小的腦袋,專注地盯著黑板,手下奮筆疾書寫筆記。這一刻,他相信,這個小女孩有一日會名揚四海。

簡艾說得對,他就是一個乏善可陳的紈絝子弟,不過混吃等死罷了。

課間,楚天闊的秘書打電話叫簡艾下樓來見一麵。這位女秘書姓陳,簡艾見過幾次,精明能幹,是楚天闊的心腹。

陳小姐拿出一個禮盒遞給簡艾:“總裁吩咐的,請簡小姐送給白老師,聊表謝意。”

簡艾先道謝:“陳小姐,麻煩您特地跑一趟,真不好意思。”

她打開盒子,見是一支鋼筆,珊瑚紅的筆身,K金筆尖,熠熠生輝,筆帽頂上一顆六角星。她不認得,便請教:“這是什麼牌子的筆?貴不貴?”

陳小姐說:“放心,不是貴得離譜的東西,太誇張老師也不敢收。這是萬寶龍大師係列的鋼筆,這一支叫海明威。做老師的都是文化人,喜歡收集把玩這些文具。送這個又體麵,又上檔次,還投其所好。”

陳小姐還準備了一張空白感謝卡,讓簡艾寫幾句話。

人情世故上麵,簡艾是一知半解,見陳小姐安排得如此周到,忙點頭稱是,收好盒子,再三跟秘書道謝。

中午,瞅到一個辦公室人少的空檔,簡艾悄悄走進去,把禮物送給白遠泗。這白老師也是見過世麵的,一見包裝盒心裏便有數。心中歡喜,嘴上推辭一番,終究收下。又跟簡艾聊了好一會兒,鼓勵她再接再厲,爭取在高考作文中再出佳作。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楚天闊說過這話,簡艾被這個殘酷的真理狠狠扇了一個巴掌。

從辦公室出來,簡艾便看見樓下櫥窗貼著她獲獎公告的地方圍著一圈人,指指點點,竊竊私語。她跑去一看,不知是誰在玻璃上貼著打印出來的大幅海報,內容是她從前發表的網絡小說截圖,選的都是那些特別汙的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