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艾隨葉安琪進場,拱形大廳,水晶鏡子,枝形吊燈,爵士樂隊奏著歡快的舞曲。觥籌交錯,笑語喧嘩,許多人擁上來,簡艾隻覺頭暈目眩。
男人們無論年紀清一色黑禮服,隻有領結和袖扣變些花樣,分不清誰是誰。女士們穿著各色禮服,爭奇鬥豔,腮邊腕上的珠寶閃爍如夜空繁星。簡艾曾聽說,要挖一噸原礦才能找到一克拉鑽石。今夜她看見的鑽石,恐怕要挖空整個舊金山那麼大的地方才湊得齊。
葉安琪的皮膚已曬成古銅色,她幹脆穿一條乳白色及踝長裙,H廓形,一條金鏈在腰間鬆鬆係住,垂墜式的領口設計含蓄得體,絲毫不暴露,方顯得身份高貴。她腕上掛一個鑲滿水鑽的手袋,小得連手機也放不下,估計隻能放一支口紅,一個粉餅。
葉安琪佩戴的紅寶石首飾造型繁複,很像古董,吊燈形的大耳墜隨著她說話輕微晃動,寶石反射出虹光,映照在她臉上。照亮她自信雙眸,以及那些歲月刻下的細紋。
簡艾想,若時光倒退二十年,一定有一卡車的男人願意為葉安琪去死。發生了什麼事?讓一個天之驕女遠赴非洲,與獅子大象和一群髒小孩為伍?
有人輕輕將手擱在她腰上,她抬頭一看,是丹尼爾。
“葉先生的車馬上就到,場內混亂,你跟著我。”
簡艾微笑,葉安琪也這般囑咐她。他們都當她還是小孩子,深怕弄丟了。
果然,門口一陣擾攘,一群黑衣人簇擁著葉知秋進門,他也穿禮服,不過是深邃的子夜藍緞麵衣服和同色雙層領結,雪白風琴褶襯衫,寬腰封,華麗高貴。雖然上了年紀,步伐有些遲緩,可是他的翩翩風度,絲毫不輸給年輕男子。
葉知秋一邊走,一邊微笑揮手致意,人群歡呼鼓掌。簡艾眼眶潮濕,所謂萬眾擁戴,不外乎如此。
葉安琪走向父親,輕吻他臉頰,攙扶著他走向講台,致敬酒詞。
隔得太遠,簡艾沒聽清葉知秋說什麼,隻言片語,大意不過是感謝公司上下員工齊心協力,團結一心雲雲的客套話。最末,提及葉安琪,她起身,朝人群鞠躬致意。
簡艾輕聲問丹尼爾:“葉小姐並未在公司裏掛名吧?大家都認得她嗎?”
“她是第二大股東,葉氏唯一繼承人,你說呢?”丹尼爾笑說。
簡艾吐吐舌頭,自嘲——最笨就是你!
過了一會兒,葉安琪陪同父親走下舞池,跳第一支舞。人群跟著蜂擁而至,一對一對都旋轉起來。
丹尼爾邀請簡艾共舞,她笑說:“本以為今晚有機會跟葉先生共舞,萬眾矚目,誰知黃粱一夢,隻好便宜你吧。”
丹尼爾笑嘻嘻:“我也以為女朋友有空飛來舊金山與我出席舞會,誰知人家忙於事業,沒空理我,我也隻好將就找你做舞伴吧。”
二人相識而笑,彼此吐槽。丹尼爾誇簡艾的裙子好看,項鏈更美。
“都是葉小姐借我的。”
“啊,看不出是舊的,很配你。”
“哦?我以為是因為我顏值在線,穿什麼都美。”
丹尼爾卻十分耿直,說:“不,你個子矮,又沒有大胸部,還挺難選衣服的,幸好葉小姐品味一流,把你打扮得很好看。”
簡艾一聽,故意踩丹尼爾一腳,痛得他呲牙。
“我以為你懂得欣賞真話。”
“今夜例外,容我享受一夜紙醉金迷。”
丹尼爾說:“你該懂得,這些熱鬧都不是我們的,我們不過是外人。”
“那是誰的熱鬧呢?演員做戲,歌手唱曲,不都希望有人圍觀喝彩?台上的人,和台下的人,同等重要。”簡艾有不同看法。
丹尼爾帶她轉個圈,到不那麼擁擠的角落裏去:“你為何要跟男人拌嘴?女孩子還是溫順些好。”
簡艾損他:“我想,你那位銀行家後代的女友黛西,也不會對你卑躬屈膝。你們男人好奇怪,希望女伴年輕貌美,受過教育,可又恨不得她們像古時候裹小腳目不識丁的童養媳,男人說什麼都當聖旨,根本沒有思想。”
丹尼爾輕輕掐她腰:“你這樣牙尖嘴利,小心沒人愛。”
“我不會改變自己討好別人,愛我的人,就要連我的缺點一起愛。”簡艾篤定地說。說出這話,她也被自己嚇了一跳,何時開始,她變得這樣強硬?
幸而,曲子結束,她順理成章和丹尼爾分開,去喝了一杯橙汁。許多美酒,但她滴酒未沾。很久很久之前,楚天闊就教育過她——不要隨便在外喝酒,否則第二天醒來,你不知身在何處,不知身邊躺的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