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闊接著說下去:“父親橫豎在外麵有女人,一年倒頭回家的日子屈指可數,天語搬走,他更加有理由不回家,我一個住大宅,還要勞煩許多人伺候,廚子、司機、園丁,這樣奢侈的排場為了我一人,實在沒有必要。”
蘇琴好似喉嚨被掐住:“大少爺的意思是,這裏……”
“是,這裏我也不想住了,我打算徹底搬到江灣去,我比較喜歡水邊的景致,視野開闊,心曠神怡。”
“江灣那邊,離公司也有點距離。”
“總比這裏要近許多,新修一條快速路,入城的交通很便利。”
蘇琴說:“那我也隨少爺住江灣去。”
“不必,那地方我原本就布置得很隨性,不需要精心打理,弄得一絲不苟,每天叫人稍微打掃一下就可以。這邊大宅的傭人,至少可以減少一半,廚子可以辭退了,園丁也無需天天來。”
蘇琴的頭垂得很低:“那……萬一老爺要回來,家裏冷冷清清,怎麼辦?”
楚天闊微笑說:“如果我們都不在,他還有理由回來嗎?”
蘇琴內心悲愴:“那我呢?少爺小姐都嫌我老了不中用了,對不對?”
楚天闊忙握住蘇琴冰涼的手:“哪裏的話,您辛苦了幾十年,該退休享享清福。這處大宅也是您的家,您可以永久地住下去,伺花弄草,逢年過節,我們仍然可以在這裏吃團圓飯。您若是嫌冷清,也可以去外公外婆那邊跟他們作伴,這邊讓人看著房子,您不時回來視察一番就可。”
蘇琴好一會兒沒說話,她是了解這位大少爺的,這不是一時衝動的提議,而是三思之後的決定,一言既出,絕無轉圜餘地。她心裏一片蒼茫,終於,還是有這一日,她就像一片茶葉渣,再也泡不出顏色滋味。
退休?在她的概念裏,退休等同於人生的終點,她已不再有價值,沒有人再需要她。
蘇琴搖搖晃晃地站起,說:“大少爺讓我想一想,怎麼安排這件事,也尋思一下哪個人可靠,能去打點江灣的房子。”
楚天闊點頭同意。蘇琴走後,他靜靜地坐一會,起身打開衣櫃,取出一個細長圓筒,拿出裏麵的東西。那是簡艾戴著翡翠項鏈的照片,他將照片鋪在地上,點一支煙,凝視許久。
第二天,蘇琴目送楚天闊開車離開大宅,就叫司機載她去齊家。見到齊老太太,她悲從中來,踉蹌著撲上去,說:“大少爺不要我了,他叫我退休!”
“幾十歲的人了,慌什麼!慢慢說!”齊天皺眉不悅。蘇琴掏出手絹抹淚,把楚天闊的意思講了。齊天端著一杯茶,慢慢地喝。
“其實,這孩子的說法,做法,都沒有錯。他們年輕人喜歡熱鬧的地方,不愛住老房子,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情況。”
“我就怕他們從此後跟我生疏,什麼話都不跟我說,我可真成了個毫無用處的廢人!”
齊天露出一絲蒼涼的微笑:“孩子大了,翅膀硬了,哪有那麼容易擺布。天闊和天語,表麵都溫文爾雅,其實內心一般固執,不撞南牆不回頭。”
蘇琴抽泣不語,齊天問:“大少爺最近有什麼新聞?”
“我正想跟您彙報,昨兒大宅一個女傭去平安大道100號打掃衛生,碰巧少爺小姐聚會,您猜,誰也在場?”
“不就是跟天語同居的張弛麼?那個混血兒。”
“不,是簡艾,她回來了,而且,居然又和少爺小姐打得火熱。”
齊天一驚,茶水濺在手上:“高俊不是說,那姑娘還在加拿大嗎?”
蘇琴冷笑:“我看這高俊是忙著他自己買房子、相親的私事,把老太太的吩咐拋在九霄雲外。這等大事,他居然一點風聲都沒收到,要不是傭人機靈認出來,我們不知被蒙在鼓裏多久呢!”
齊天扶額歎息:“廢物,都是廢物……”
蘇琴閉嘴不語,這話,說不定連她也一同罵了。齊天許久沒說話,直到齊老爺子出來,招呼說:“蘇琴你來啦?留下來吃飯吧!”
“我這就走了,家裏有扇窗戶的玻璃要換,我還得盯著叫人做好。”
蘇琴告辭後,齊老爺子握住老伴的手:“讓我猜猜,你是不是想立刻叫高俊過來,把小夥子罵個狗血淋頭?”
“不然呢!我叫他盯緊簡艾,他給我怎麼盯的,人都跑回來了,又纏上天闊了,他居然毫不知情!”
齊老先生咳嗽一聲:“天闊都三十歲了,他在做什麼,自有分寸,你何苦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