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上班,簡艾跟充滿電似的,在電腦前坐足十小時,仍覺神清氣爽,受人疼愛的女孩,無需張揚,那種自信和滿足已經寫在眼角眉梢。
下班回去,楚天闊卻在房裏等著她,一副閑適的態度,盤腿坐在沙發上用筆記本寫電郵。
“你怎麼進來的?”
“那位賈經理很殷勤,我隻來過一次就認得,特地給我一張房卡。”
簡艾臉紅,嘀咕:“這服務,真是太周到了。”
楚天闊關上電腦,問:“吃什麼?”
“先讓我洗個澡換件衣服行不?今天辦公室空調壞了,熱死我。”
他走過來,替她拉開拉鏈,輕聲說:“太辛苦,就不必去了。”
“你養我哦?”她笑。
“難道我養不起你?我連天語那種買鑽石如買水果糖一樣的妹妹都養得起。”楚天語挑眉。
簡艾不做聲,隻是走去浴室,把水開得很大聲。
再出來時,看見楚天闊坐在書桌前,翻看她的書,她的日記本就擱在旁邊,她心裏一顫,楚天闊已注意到她的表情。
“放心,我沒那麼低級,偷看你的日記。這本陳墨的雜文集寫得很有意思。”
簡艾鬆口氣,從背後摟住他,撒嬌說:“其實我的日記裏寫的都是你,你就算看了,也無所謂,除此之外,並無秘密。”
楚天闊拿起桌上那隻勞力士,問:“這表是什麼人給你的?背後刻著名字Angela。這個款式跟你的氣質一點都不搭,你還是該戴那隻我給你的蕭邦鑽表,秀氣精致。”
簡艾莞爾,取過表戴上,端詳一番,確實不是她的風格,是男款的蠔式日曆型機械表,在她的胳膊上,表盤顯得特別大。
她坐在沙發上用毛巾擦頭發,一邊把腳放肆地搭到楚天闊身上,問:“說起來,這塊表的原主人Angela你是認得的,還想得起來嗎?”
“Angela?”他在回憶裏搜索這個名字,一時沒有頭緒。
簡艾微笑,提醒他:“她的中文名叫葉安琪。”
楚天闊大吃一驚:“葉安琪,舊金山葉家的那位葉安琪嗎?你怎麼會結識她?”
簡艾卻賣個乖:“我說過,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
她打開櫃子,取出一個鞋盒,就在這個不起眼的紙盒子裏,裝著她最重要的“細軟”,若是火災,她第一個搶救的就是這個盒子。
她打開,楚天闊看見裏麵許多瑣碎小物,都是他或楚天語曾經送給她的小玩意兒,還有用紅綢帶紮起的學位證書、護照、幾張沒用完的加幣和美元。那隻表帶斷裂的蕭邦也在,還有一疊照片。
她取出照片,一張張展示。
“這是葉安琪,這是葉知秋老先生。”
下一張,“這是我和葉安琪在一個雞尾酒會。”
“他們是葉先生的兩任秘書,布萊恩和丹尼爾,我們一起去郊外騎自行車。”
“這是葉家的老管家,張太太。”
楚天闊突然問:“葉太太呢?”
“她去世了。”
他歎息。
簡艾拿出一張合照:“這是我和葉先生,他現住在渥太華。”
簡艾攙扶著葉知秋,站在火紅的楓樹下,神態親密,楚天闊覺得這真是不可思議:“你怎麼可能認識葉知秋,你知道他是我外婆的老同學?”
簡艾點頭:“是,我知道,我全都知道。”
楚天闊還盯著照片,簡艾一把奪過,拽他的胳膊,說:“去吃飯,我餓得能吃下一頭牛,邊吃我邊告訴你。”
那頓飯吃得很漫長,吃東西是其次,講故事是首要,簡艾把她在渥太華結識葉知秋的過程,跟楚天闊一五一十地交代。
他感慨:“真算是奇遇了。”
“其實較真起來,沒有什麼是偶然,一切都是必然,一環扣一環。如果齊老太太沒有花錢把我送到加拿大去,我就不會進入那所學校。如果高俊沒有把我拜托給丹尼爾,他不會幫忙給我發小傳單。如果張太太把我的廣告扔掉,葉先生就不會打電話叫我去給他念書。如果不是我很喜歡朗讀,我不會在葉家一直一直待下去。有時候,我不得不相信有命運這回事。”
楚天闊握住她的手,冒出一句:“你必然吃了很多苦,你應該找我的,你明白,我會照顧你。”
簡艾戳著碗裏的飯,沒看他:“那時年紀小,不懂事,把麵子看得比天大。其實是我錯了,謝謝你,什麼都沒問,就重新擁抱我。”
“我想,其實我很早就原諒你了,隻是我也不願承認而已。”
簡艾抬起頭,凝視他,雙目含淚,過往種種,盡在不言中。楚天闊不喜歡解釋,尤其不喜歡跟女人計較。當時覺得絕對無法原諒的過錯,隔著一段不長不短的時日回頭看,真像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