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闊輕咳一聲,說:“蘇阿姨,你去忙吧,我就是回來找找東西,還要耗一會兒呢。”
蘇琴固執地追問:“大少爺要找什麼問我就是。”
楚天闊原本並無特定目標,蘇琴非問不可,他隻得想一想,說:“那年有個台灣客人來家裏,送了一幅溥心佘的小畫兒,你可有印象。”
蘇琴略想一想,便朗聲說:“應該是收在老爺屋裏,紫檀木櫃子第二格。”
簡艾咋舌,心想,蘇琴腦子裏是不是有部電腦?
“我去找找。”楚天闊出門,簡艾原本起身,想跟著去,心生一念,又坐下來。說來也妙,蘇琴卻不跟著大少爺走,偏偏要留在書房,隨手拿個雞毛撣子,去掃台麵上和書櫃玻璃上那些並不存在的灰塵。
簡艾明白了,這是在防賊呢。要知道,楚家大宅頗有些年頭,曆年存下很多古玩和珍本書籍,雖然最昂貴的都妥當地鎖在保險箱,可是隨便拿個白玉鎮紙,也值不少錢呢。
見蘇琴這樣“不客氣”,簡艾就沒必要跟她客氣了。她一邊喝茶,一邊淡淡地說:“前陣子我跟大少爺遇到件奇事,不知蘇管家聽說沒有?”
蘇琴手裏沒停下,眼睛根本不看簡艾,隨口答:“簡小姐說來聽聽。”
“楚家那條翡翠項鏈,四年前莫名其妙被偷,斷了鏈子,丟了一顆。那事兒您可記得吧?”
蘇琴這時轉過頭來,看著簡艾,好像在說,真是厚臉皮,賊可不就是你簡艾麼!
簡艾問心無愧,繼續說下去:“好好的翡翠項鏈,從27顆變成26顆,真可惜呀,對不對?何況那珠子是稀罕物件,哪能說配就配得上。好不容易我得了塊石頭,可以磨一顆珠子去配齊,大少爺把項鏈從銀行保險箱裏取出,卻把我們當場嚇傻了!”
蘇琴又轉過身去,繼續撣書桌上的灰塵,把水晶玻璃匣子裏一疊便簽紙翻來覆去地擺弄,她問:“怎麼就嚇著了?”
“那項鏈很神奇哦,又變回27顆啦,跟孫悟空似的。你說這是不是奇事?還是那翡翠成精了!活見鬼!”
蘇琴沉默一會兒,轉過身來,一張撲克臉看不出表情,冷冷地說:“世上哪有妖魔鬼怪?簡小姐也是讀過書的,怎麼能編故事哄我呢。”
簡艾拍手大笑,說:“您說得對,哪有鬼呢,都是人在裝神弄鬼。那珠子必然是有人故意藏起來的,後來又偷偷恢複原樣。”
蘇琴盯著她,簡艾昂起頭,也盯回去,看誰先心虛低頭。氣氛詭異,房間裏安靜得能聽見一粒灰塵飛舞的聲音。
千鈞一發之時,楚天闊手裏拿著一卷畫軸走進屋裏,笑道:“蘇阿姨記性真好,我一打開櫃子就找到了,還發現許多有意思的玩意兒,改天我得抽空好好清理一下爸爸的房間,他的櫃子很亂,值錢的不值錢都堆在一處。”
“不用了,我自己動手比較方便,否則事後想要什麼,還得麻煩你。”
蘇琴緊緊閉著嘴不吭聲了。茶已涼,楚天闊不想再喝,他瞧瞧簡艾,她會意,起身說:“我們走吧。”
蘇琴送他們出門,坐上車,楚天闊說:“你好像沒去看看從前住的房間。”
“有什麼好看?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楚天闊麵露欣慰之色,緊緊握一下簡艾的手。回到小窩,楚天闊在桌上攤開那幅畫給簡艾看。
那畫不比一個盤子大多少,題材是蝶戀花,筆觸細膩,用色淡雅,圖案之外用小楷寫一首詞,成圓圈狀,簡艾歪著頭,不知該從哪個字念起,隻見有“燕去景昏黃”字樣。
“你覺得如何?”楚天闊問。
簡艾不知溥儒是何方神聖,她隻是實話實說:“畫得很精巧,細瞧還是蠻有味道的,屬於那種可以掛在書房裏十幾年的裝飾畫兒,不紮眼,安安靜靜的。好像跟什麼房子都可以搭配,宜古宜今。”
楚天闊大笑,摸摸簡艾的頭,說:“有趣,有趣,聽不懂藝術的小傻瓜談藝術,真有趣。”
簡艾不高興啦:“你又嘲笑我哦?”
“不不不,我確實覺得有趣。藝術是很主觀的,被評論家追捧的,未必是好的。而A覺得好的,B可能認為是垃圾。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審美趣味。”
“我的趣味很壞嗎?”
“不,並不壞,隻是還沒定型,也沒有體係。”
“那你給我講講這幅畫。”
“沒什麼可說的,這並不是我的那杯茶,我偏好歐洲古典油畫,對國畫沒什麼特別的感覺。這位畫家叫溥儒,字心佘,書畫界有所謂的南張北溥,張指的是張大千,溥就是溥心佘。”
“張大千我知道!那這個溥儒豈不是大家,他的畫肯定很貴吧?”
“不,他的作品遠遠賣不過張大千,像這種小品畫,更是沒身價,隨便拿來送送人做手信是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