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請辭,要回了自己家裏,湘雲也撒嬌跟著去了。 。因寶玉去送迎春,賈母又命四個婆子押車,又吩咐定要在年前回來,見黛玉一一答應了,方放她們去了。
車子才出了正門拐彎,便聽到劈裏啪啦的鞭炮聲,又有鑼鼓聲響。一個婆子走到黛玉車子邊上道:“姑娘,迎麵來了一隊娶親的隊伍。”黛玉便道:“既是娶親的隊伍,少不得咱們讓讓。”車夫便將馬車小心的趕到一邊。黛玉掀了車簾子的一角偷偷望去,隻見到幾十台紮著大紅布的嫁妝被人抬著,向榮國府後身挪動,比起迎春出嫁的盛況也不遑多讓。不由得道:“到底是誰家?竟有這樣大的排場,竟趕得上國公府了。”
邊上跟車的婆子笑著上來回道:“回姑娘話,聽說是寶姑娘的哥哥今兒成親。”黛玉笑道:“不是說出去遊曆了麼?”那婆子道:“前兒才回來,便定了親。聽說是薛家大爺自己看中的,那姑娘家本姓夏,非常的富貴。其餘田地不用說,單有幾十頃地獨種桂花,凡這長安城裏城外桂花局俱是他家的,連宮裏一應陳設盆景亦是他家貢奉,因此有個渾號叫做桂花夏家。與薛大爺敘起親又是姑舅兄妹,是以姨太太一聽就允了。”
黛玉聽那婆子核桃車子一般的將事情都倒出來,倒也清楚,便放下簾子。雪雁抓了一把銅錢,下車塞到那婆子手裏,笑道:“請媽媽吃茶。”那婆子笑著受了。
待娶親的隊伍去了,黛玉等方回了林府上。之後與湘雲在府上肆意玩鬧,又上莊子去泡溫泉,甚是愜意,自不消提。待到進了臘月,方回了賈府。幾個婆子早在賈府外頭候著,見黛玉、湘雲回來了,忙迎上來,擁著兩人進了正房。黛玉兩人向賈母請了安,又有婆子搬上帶來的年禮。王夫人嘴上說著“太客套了”,還是喜得牙不見眼的,對黛玉的態度也好得多。自指著婆子叫他們把東西收好。賈母也不去理他,一手抱著黛玉、一手攬著湘雲,細細的問她們過得如何。湘雲嘴快,將好玩的事兒都說了一會,又笑道:“老祖宗,林姐姐說下回請你一起去呢。”賈母很是歡喜,又怕兩人累到,吩咐她們回房休息,晚上也不必過來請安。
湘雲和著黛玉一起回了瀟湘館,皺著小鼻子笑道:“你瞧二太太那樣子,護食貓兒似的,連我都看不上。難不成賈府還缺那點子東西?”紅顏笑道:“姑娘不知道,今年的收成不好,還不如前兩年兒,南邊的仗是節節敗退,指著京裏頭送人送糧。西邊大旱,黃河決口,這兩處幾乎顆粒無收,又有許多難民逃到京裏。福建那邊又有前朝遺民造反,朝上又派兵鎮壓。如今京裏的糧價一日高過一日,便是有錢都買不到糧食。賈府上的**個莊子收的出息不到豐年時一成——這還是紫娟姐姐回來說的呢。她公公烏頭兒又被珍大爺罵了一頓,也是無計可使。如今姑娘帶來了年禮,雖不多,卻也可解燃眉之急。咱們府上還是好的。隻不知窮人家怎麼過這個年呢。”
林、史兩人聽了故事,都唏噓一回,由著丫頭服侍著,上床歇了。
外麵兵災四起,府上自不好熱熱鬧鬧的過年。賈府上下自初一進宮朝拜之後,隻在府中縮著,賈母又請了一輩的兩三個妯娌進來說話。寶玉和幾個姐妹作陪。
幾個老姐妹想見自是親熱,其中一個是修國公夫人,很是爽利,拉著賈母笑道:“你近來可聽得了新鮮事?”賈母笑道:“什麼新鮮事?我如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都趕上沒出個的小姐了。”那老太太便笑道:“如今京裏的情形,你也是知道了,好些窮人家都是沒有餘糧過年的。”賈母笑道:“如今皇恩浩蕩,皇上更是派人給每家分了米麵魚肉,連流民都不落下,叫他們過個好年。好大手筆。”
那老太太哼一聲道:“這種事情?你也信?”見丫鬟們都站在遠處,寶玉幾個坐在下頭私語,無人看著這頭,便笑道:“都說是皇上派發下的,不過是麵子話罷。底下的人每一個信這話的。自小年兒到今日也有十來天了,每逢子時,那些窮苦人家外頭便有米麵出現,有的人偷偷地向外瞅,當真是憑空出現的。臨近年節時,又有雞鴨魚肉變出來。更奇的是:若有人心懷不軌,想偷人家的東西,必會被天上落下的雷劈的昏死過去才罷。你說奇是不奇?”
另一個錦鄉伯太君笑道:“這話說來卻是不敬,隻是咱們心裏頭也有一副算盤,若是當今聖上真有這本事,還等著南安郡王的求救?兵部忙的陀螺一般?前年無故的滿天煙火,如今又出了咄咄怪事。不知這天怎麼變呢。”
此時鳳姐回稟戲酒已備好,賈母隻笑道:“憑是什麼神仙鬼怪,也不幹咱們的事。”拉著一幫子老姐妹到後頭去聽戲。黛玉聽了這話,拿眼睛瞅了寶玉一眼,寶玉隻是笑,黛玉一甩手,隨著賈母去花廳了。
賈母和幾個老封君坐在上首,鳳姐、李紈侍奉著。下麵設了幾個長幾,擺了一排雕漆椅上,都是一色灰鼠椅搭小褥,每一張椅下一個大銅腳爐,黛玉幾個坐下聽戲。
席上隻有探春、惜春、岫煙、黛玉、湘雲、寶玉幾個。惜春點了點,道:“咱們姐妹人數越來越少了,琴姐姐也回去待嫁了,英蓮姐姐也走了,好沒意思。”探春笑道:“寶釵姐姐沒什麼事情,今年卻也沒來,倒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