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想起景玹五歲的時候,棠林命他五日背出《論語》,時恰逢上元燈節,他在書房內,也是這樣的看著她。
似哀求,似委屈。“罷了.”太後抬起手撐住額頭。略顯疲憊“我知你心裏掛念,去吧,萬萬保重身體。”
桃天宮內靜悄悄的,沒有點一盞燈,耳房內的琉璃忽然見到傳說中臥床不醒的皇上。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眼睜睜的看著皇上目不斜視的進了內殿,她這才恍過神來,忙要跪地請安.吳有才一把將她拽住,拖到角落裏,擠眉弄眼的對著她做了一個“噓”的手勢。她刻意壓低了聲音。卻壓不住自己的驚訝:“吳公公…是皇上?”
吳有才瞪了她一眼。沒好氣的回道:“不然呢!”
“可……可……”小丫頭顯然沒有在這巨大的驚訝中反應過來,結結巴巴的問道“皇上不是…不是…”
心裏想說的是“重傷未愈”,但琢磨著這話有些大不敬,可一時半會兒還找不出那些個場麵上的詞來。隻能吞吞吐吐,好不難堪。
吳有才平日裏在禦前見到的莫不是機靈懂事兒的宮女,幾番見琉璃資質愚鈍,不得開化.終於忍不住火大了起來,偏偏還無法大聲咒罵.隻能氣勢萬千的甩了甩袖子:“你們家主子生性淡漠也就罷了,你這做奴稗的怎地這般不知好歹!皇上好沒好,你們主子不好意思問,你難道還不知道派人多打聽打聽?”
“咦?”琉璃睜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皇上的事情,我哪裏敢四下裏打啊 ……叫人知道,莫不是死罪?”
“別人不成,那是咱們皇上不上心…”.可你若是為你們主子來打聽,興許還要受到許多好處!”
琉璃似是沒有察覺到他語氣中的慍怒,隻微微皺著眉.歪頭看著吳才才。這不知人情世故的表情終於叫他招架不住.無可奈何的承認自己在育人誨人方麵的失敗,於是隻好說道:“罷了……不懂也罷。”
景玹穿著一身白袍,掀開了內殿厚重的簾子,梨花香氣撲麵而來,他忽而就覺得身上的傷口,似乎沒有那麼疼了,原來這世上果然有靈丹妙藥,早知如此,他還養著太醫院為何?
茵茵側著身子,臉向裏睡著。身上擁著杏紅錦被,隻見一頭黑緞似的長發鋪在枕間。景玹輕輕地走到床邊,站住了。屋裏飄著濃重的香氣,然而細細分辨,卻似夾著那一縷極苦澀的幽淡的藥味。
他心裏一緊,也不知道她是哪裏受了傷。
可見她仿佛沉沉睡著,便又忽而舍不得沙醒。猶豫片刻。才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握住她的發梢。
在他手心的那一點發梢。軟軟的,有些癢。他傻傻的笑了笑,想,幸福,就是能夠時時刻刻握住她的發梢。動作間似乎是吵到了她,茵茵動了動身子,微微呻[yín]。
景玹俯下`身,問道:“茵茵,你哪裏不舒服麼?”
她從錦被下伸出一隻手來,尋著來握住他的手。
她的手心微熱,隻那指尖涼的出奇,他被冷的一個激靈,耳邊聽到她說:“小白……你別走了。”
那聲音輕輕的,似是來自天邊。一個字一個字的,聽進耳朵裏,然後刻在血骨中。
這輩子都再無法拔出……沒有得到他的回應,茵茵以為他並不願意,隻好歎了口氣,剛要放開手。卻感覺到自己的手被他反手一握,緊緊的攥住。那霸道的力道弄的她忍不住倒抽了一口氣,卻什麼都沒才說。“茵茵……”他的額頭抵著她的麵頰“…我真歡喜…”
她心裏害怕,更後悔…自己怎麼就鬼使神差的伸出去那一隻手?又怎麼會說出那一句話?
“我……”她輕咳了一聲,而後說道“皇上萬聖之軀,臣妾命賤。不值得皇上舍身相救啊 ……這份恩,臣妾這輩子都報不起。隻待來世,結草銜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