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姮僵直著身子,仿佛沒有聽見。
兩個丫鬟對視一眼,以為她睡著了,忙又提高了音量說:“夫人,我們到了。”
楚姮無奈,隻好扶著二人的手,從花轎中慢吞吞的走出來。
雖然隻看得見蓋頭下的一方地界,可四周冷冷清清,與她想象的成親場景大相庭徑。楚姮心下好奇,忍不住問:“今日不是要拜堂麼?怎這藺家沒什麼賓客?”
她問這話,兩個丫鬟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一旁的楊臘說:“夫人有所不知,我們大人以清正廉潔兩袖清風出名,婚事一切從簡,並未宴請。”
楚姮沒有成過親,但覺得楊臘這話像是某種借口。
她懷著狐疑的心,邁過台階,來到府中。
剛進入正堂,突然聽得一陣急促虛浮的腳步聲,楚姮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雙蒼老枯瘦的手握住手腕:“四娘啊,這麼多年沒見,你爹娘還好嗎?”
楚姮強自鎮定下來,她猜這老婦一定是那綠烏龜縣令的老娘,於是接話道:“娘親好幾年前去了,爹在雲州做買賣,身體健朗,一切都好。”頓了頓,又說,“難為伯母還一直掛念著。”
“哎,別叫我伯母啦,今日之後,我們就是一家人,叫我娘親。”
“娘親……”楚姮咬了咬牙,“到底是四娘高攀了,說來寡婦再嫁,總歸是不好聽。其實當年的娃娃親,可以不作數的。”
老婦拍了拍楚姮的手背,歎了口氣:“女子三嫁也怪不得你,我兒八字與你正合,這點你不必擔憂。我兒性子冷清,品行卻好,你今後嫁給他,夫婦二人相敬如賓,舉案齊眉,我瞧著也高興。”
楚姮也不知道再答什麼,隻好幹笑。
便在這時,屋外急匆匆奔來一人,大喊道:“老夫人,藺大人方才差人來報,他、他在東河鄉巡視水田開墾,這會兒趕不回來了……”
楚姮低著頭,隻見到此人穿著皂靴,想必是縣中衙役。
她還沒回過味兒來這話中意思,就聽老婦一聲怒斥:“胡鬧!早就跟他說好了今日良辰宜嫁娶,他還跑去東河鄉幹什麼?水田開墾這事兒,鄉長縣丞哪個不能做,勞得住他親自去?!”
那人言語間頗為尷尬:“老夫人,你知道大人事必親為,這個……卑職也勸不住啊。”
老婦長舒了口悶氣,一字字道:“胡裕,你就轉告他,若今日不來與四娘拜堂,那就別認我這個娘!”
胡裕為難的撓了撓頭,看向楊臘。楊臘擠眉弄眼,給他做了個“快去”的手勢,胡裕這才“哎”了一聲,轉身離開。
這一鬧,楚姮就是瞎子也看出來了。
不請賓客,不來迎親,甚至連人都不出現,這位縣太爺,是看不上李四娘呢!
也是,娶個三嫁過的寡婦,年紀還大,擱誰心裏能暢快?
楚姮莫名其妙的鬆了口氣。
幸好這綠烏龜縣令是個正常人,否則真對她殷勤喜歡,她還不好收場。
半晌,老婦才滿懷愧疚的對楚姮道:“四娘,這個……”
“娘親,大人他公務繁忙,我都明白。”
老婦聽楚姮如此善解人意,心頭更難受了,握著楚姮的手,說:“你一路舟車勞頓,先回房裏休息休息。至於那個不肖子……等他回來,我定讓他給你好好賠罪。”
楚姮心想正好,等會兒沒人她立馬逃跑。
兩個丫鬟扶著她回房,楚姮借口犯困,企圖支她們離開。然而那兩個丫頭死都不肯離開半步,一個說“夫人今日受了委屈,心中定是難過”,一個說“此處人生地不熟,夫人身邊沒一個使喚人”,楚姮一頓好說歹說,二人才像門神一樣站在門外。
好在房門朝東,西邊兩側都開有窗,楚姮悄悄推窗看外邊兒,繞過一處矮房,就是圍牆。
但不知道圍牆那頭是臨街還是樹林,一時間不好貿然行動。
就在這時,楚姮聽到房門外有人低聲說話。
“姑娘,那李四娘一點兒都不受大人待見。大人明知道今日成親,還故意躲去了東河鄉。”
隔了片刻,另一個嬌柔的聲音響起:“青梅,不要胡說,表哥是有要事在身。若你這話讓李四娘聽見,她心底會難過的。”
名叫青梅的女子冷哼道:“姑娘你就是性子太好,處處隻為他人考慮。若你顧及自己一些,說不定你早就嫁給大人了,怎會輪到這個克夫、又老又醜的寡婦!”
“青梅,你知道表哥他……也隻是奉母命罷了。”
“可不是嘛,我早就覺得大人是喜歡姑娘的,要不然今日也不會做出這種舉動來。”
楚姮聽她們交談了一會兒,忍不住冷笑。